蝴蝶簡直不敢相信她聽到的,又呆了好幾秒,她才張口結舌地道:“可是……少爺不是說……少奶奶是個溫柔寬厚的主子?”
“那是少奶奶在少爺跟前的麵貌,可是倘若少爺一不在,她就露出本性來了。”周嫂說著、說著就想掉淚,“我們都替少爺難受,誰也不敢告訴他這回事,省得他操心啊!”
“你們為什麼這麼善良,任憑她欺負得這麼慘?”蝴蝶忿忿不平起來,她最見不得老弱婦孺被人欺淩的。
“再怎麼說她也是當家主母,就算她要打我們或把我們給賣了,我們也沒有第二句話說呀!”周嫂老實極了,吸著鼻子道。
蝴蝶心頭怒火燒了起來。好個不長眼睛的李衛,這就是他所謂的“賢妻”!
好一個“扶老惜弱、溫柔婉約”的“賢妻”!他的眼睛都沒在用嗎?難道看不出這一大家子人被欺負?
就在這時,小蓮的慘呼和求饒聲又淒厲地鑽進她的耳膜,蝴蝶熱血一湧,隨手拋下剪刀往客廳衝去。
才到客廳口,就見到年紀稚嫩的小蓮被罰著跪在算盤上,手上還捧著一對大紅燭,那滾燙的燭淚正一滴滴掉落,燒灼、熨燙著她白嫩的手背。
天!世上竟有如此殘忍的女人!
蝴蝶想也不想地衝了過去,一把奪過小蓮手上的蠟燭往外丟去。
“小蓮,起來,別跪了!”她飛快地拉起了小蓮,後者則是一臉震愕、驚喜地看著她。
“蝴蝶姐姐……”小蓮傻住了。竟然有人為了她,敢反抗少奶奶!
雪紅更想不到,她狠狠地瞪著蝴蝶,尖叫道:“你這是幹什麼?你這死丫頭,別以為是少爺帶你回來的,你就拿大爬到我頭上來啦,我教訓下人,你來逞什麼英雄?”
蝴蝶將小蓮往身後拉,義正辭嚴地道:“教訓下人也有個限度,你這是在教訓人嗎?你根本是變態的在淩虐傭人!”
雪紅快氣瘋了,從沒有人敢這樣當麵真撞指責她!“死丫頭,我都還沒有拿你開刀,你倒先對付起我來了,賤胚子、死爛貨!你是哪家窯子爬出來的爛汙貨!竟然敢教訓我?”
蝴蝶也好生氣,她不可思議地瞪著雪紅,緩緩地搖頭道:“真是太可怕了,知人知麵不知心,我還以為你真的是個優嫻貞靜的大家閨秀,沒想到你的嘴巴比揚子江裏的河水還臭……拿你比揚子江,還真汙辱了揚子江呢!”
傭人越圍越多,大家都驚疑地躲在大門後探頭探腦,對於蝴蝶的挺身而出,他們既覺得感動又覺得她腦袋定是壞掉了,要不然怎麼敢這樣對少奶奶說話?
她可是手握生殺大權的當家主母啊!
雪紅看著外頭的下人越發聚集過來,又羞又氣又怒。她的麵子都被這個死丫頭給糟蹋光了!
她忍不住抓過家法的竹蔑棍,衝向前朝蝴蝶揮去。
蝴蝶雖然身形比她嬌小,可是做了多年的勞力活,力氣自然比雪紅大,隻見她很快地握住了那根根子,用力地奪了過來。
竹蔑棍被搶走了,雪紅瞬間呆了呆,不敢相信居然有人敢反抗她。
蝴蝶把棍子往身後一甩,一聲墜地重擊讓雪紅驚跳了下。
蝴蝶不由得冷冷一笑,真是惡人無膽!
“你這個下人敢跟我……”雪紅扭曲著臉尖叫。
“下人也是人,下人就不是人生父母養的嗎?”蝴蝶微眯起眼睛,狠狠地道:“別以為是主子就可以為所欲為,我告訴你,如果不是我們這些下人,你哪能過得這麼舒爽的日子?沒有我們這些下人服侍你,你事事樣樣還不是得自己來?你又能高貴到哪裏去?”
從沒有人敢對她這樣!雪紅氣得失聲大叫,好似要借此震懾蝴蝶,可是蝴蝶畢竟也見過世麵,又獨自經過大風大浪過來的,連理也不理她。
“我無意挑戰你當家主母的權威,隻是希望你捫心自問,難道管教下人就得用這種殘酷的手段嗎?你是他們的主子,正是應該照顧他們、為他們作主的人,如果連你這個主子都不好好愛護下人了,那麼還有誰肯真正為這個家付出呢?”蝴蝶沉痛地道。
門外的傭人們都聽呆了,沒想到他們服侍了近兩年的主母,竟然比不上一個才來了幾日的姑娘關心他們……
他們的眼眶都聚淚了,每個人都感動得亂七八糟,若不是懼於少奶奶平素的虎威,恐怕早有人站出來感激蝴蝶了。
“你敢這樣對我,等著瞧,我一定叫老爺把你攆出去,不,是把你賣給上海最賤的妓女戶,到時候看你還能不能這樣囂張?”怒火和刻薄已經將雪紅整個人變得像女妖一樣惡毒可怕。
蝴蝶一揚下巴,夷然不懼,“如果李衛是不是非黑白分不清的男人,那算我瞎了眼好了,不過你記住一句話,舉頭三尺有神明……別以為蒼天會饒過誰!”
雪紅打了個寒顫,她氣吼吼地尖叫,“你這個……”
她瞥見了傭人們正議論紛紛,用不滿的眼神投向她,雪紅又是氣得七竅生煙。
“你們看什麼看?都給我滾下去工作,有誰敢跟老爺嘴碎一個字,當心我挖了你們的眼睛,把你們賣給人口販子!你們知道我說得出就做得到!”她惡毒地吼叫道。
果不其然,傭人們瞬間嚇得驚逃四散。
小蓮也想逃,可是她卻沒辦法拋下蝴蝶自己跑了。
蝴蝶回頭安慰地笑了笑,“我不要緊的,你先去上藥,這燙傷是會感染細菌的,不能輕忽。”
小蓮隻得依言離去,可是臨跨出門檻時還是忍不住回過頭看了蝴蝶一眼。
她好擔心蝴蝶姐姐的安危啊!
得快點叫人去找少爺回來救蝴蝶姐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