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的黑夜,夜涼如水。
君寒麻木地瞪視著前方,眼前隻剩四處一灘灘的黑水,還有那拿大刀的人。
風吹樹影搖,一輪明月高掛樹枝頭。頰上淚水未幹,君寒一顆心仍在為方才有如地獄般恐怖的景象狂跳不已。
黑色身影佇在眼前,突然向她走來。
“別過來!”君寒終於找回失去的聲音驚慌地大叫。
“她怎麼了?”長風在見到昏迷的流雲時,臉色一白,迅速地將流雲抱起來。
“啊……”是長風,君寒終於看清了那持大刀的人,她慌亂地道:“我……
我不知道,她身上好冰。”
她話才說完,就聽見那位愛笑醫生怨歎的聲音,“不會吧?怎麼每次我一來就有人受傷了。”
“粱醫生,流雲她……”君寒在見到他後,始終緊繃的情緒終於鬆懈下來,熱淚盈眶、雙腿一軟地立時坐倒在地。
“哇,沒那麼嚴重吧!”梁麟表情誇張地怪叫,伸手拍了下立於旁邊的長風道:“你還楞在那裏做什麼?老兄,麻煩你將那丫頭放下來可以嗎?你抱著她,我怎麼幫她看病啊!”
長風抱著流雲直視著梁麟,在見到他身上隱約散發的金光後,才照他的話做。
“受了這麼重的傷還到處亂跑,妄動真氣,這丫頭真是胡來。”粱麟一見流雲全身上下已結了層薄薄的霜,就知道這丫頭幹什麼好事,嘴裏忍不住叨念幾句。
誰知一抬頭就見君寒眼中的淚水就要滑落,他連忙改口說道:“不過,幸好遇到我,這丫頭死不了啦!對了,夜叉從哪裏弄來這兩根木頭?他不是成天跟你黏在一起,怎麼會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裏?”
經他這麼一提,君寒才想起冷冰的事,忙拉著長風道:“拜托,帶我去找任海!”
長風看見她眼裏的擔憂,又回頭瞧了眼已漸好轉的流雲,這才點頭答應。
梁麟聽了一楞,偏手裏的流雲還未轉醒,急忙對著君寒叫:“到底發生什麼事?”
“有人要殺任海。”才一轉眼,兩人就不見了,留下這句莫名其妙的話。
“這又不是什麼大新聞,那家夥哪天沒被人追殺,看那女人緊張的。”梁麟手上忙著輸送功力給流雲,見怪不怪的自言自語。
狂風陣陣呼吼著,令她烏黑的秀發向後飛揚。
冷冰身著黑皮衣,麵無表情地站在數十層高的大廈上,她站的地方隻差那麼幾公分,就會像牛頓發現的那顆蘋果一樣,下去親吻大地了。
又是一陣強風吹來,讓人看了不禁為她擔心。但她卻穩穩地站著,除了那頭長發,全身幾乎不受外力的影響。
俯視著下麵來往的人車、閃爍的霓虹、喧囂的吵鬧聲還有那不時呼嘯而過的飛車,冷冰如死水般的黑眸閃過一絲不屑。
這裏,比魔界還不如!
至少魔界的人欲望全形於外,不像這裏明明是肮髒、腐敗不堪的內心,卻總是掛著高傲偽善的麵具,偏那貪婪的欲望卻很實在的隱現於其身後,教她看了就覺得惡心不已。
她不覺得地上界的人有什麼好保護的,全都是狡詐虛偽、貪婪又自私的生物,但那人卻為了這些卑微的人類拋妻棄子,甚至狠心地殺了她媽!雙手緊握成拳,冷冰眼中燃起熊熊怒火。她絕對不會放過他們,他們全都該死、全都該死!
“她人在哪?”陰沉的聲音突然從身後高處傳來。
冷冰倏地收起所有憤恨的情緒,她沒有費事地回頭去看,依舊望著前方糜爛奢華的夜之城。
“不愧是夜叉王,我還以為要再等上一個時辰。”
“人在哪?”酷寒的語氣透著不耐。
“你想知道,先把命留下來!”冷冰身形一閃,手裏不知何時多出一支晶瑩剔透的冰錐,回身刺去。
“匡當”一聲!三叉戟架上冰錐暴出一聲巨響,隨即隻見兩條黑色的身影在大廈頂上打了起來。
烏雲遮掩住了皎潔的月光,加上旋升呼嘯的氣流和狂猛的台風蓋住了巨大的聲響,沒人注意到上麵所進行的打鬥。
“我沒興趣和你打,把她交出來!”任海趁隙閃過冰錐,烏黑的三叉戟隨即架上了她雪白的頸項。
驀地,輕微的槍擊聲從他身後傳來,一顆銀彈在電光石火間疾射而來,任海本能地一閃,在瞬間避開了那顆子彈。
銀彈立時穿透了在任海身前的冷冰,她不相信地瞪著右肩上噴灑而出的鮮血,烏黑的雙陣閃過不甘,那群羅刹女背叛了她。
這槍根本是瞄準了她,而不是夜叉。
原來她們還是不能接受她,原來自己仍被排除在外;原來她始終是一個人,一個沒人要的小孩。
冷冰緩緩地向後倒去,冷豔的容顏上浮現嘲諷悲哀的笑容。
突然潔白的明月偷偷從烏黑的雲朵後跑了出來,柔和的光線淡淡地映照在冷冰絕美的容顏上。當任海看清了她的容貌,臉色驟變!
那麵容,和當年那女子相同。
他一伸手,就將那欲墜下高樓的女子提了上來。
冷冰瞪著夜叉臉上浮現的表情,心中的憤恨如火山爆發般湧出。
不,誰都可以救她,誰都可以同情她,就這個人不行。
是他害得她父親拋妻棄子,是他害得她幼年喪母,是他害得她必須在魔界苟延殘喘,是他奪去了她的所有。
狂亂浮現冷冰烏黑的雙眸,手裏的冰錐刹那間刺進了任海毫無防備的胸膛。
風停了,時間仿佛靜止下來——
世界,恢複寂靜——
“不要!”君寒瞪著前方的景象,心神俱裂地發出尖叫。
潔白的明月在瞬間染成鮮紅,紅色的明亮有如詛咒般映照在那兩人的身後。
妖異的月色,鮮紅欲滴!
狂亂的影像撞進腦侮,她卻無暇顧及,全身隻剩那顆碎裂的心還有知覺。
她看著冷冰帶著瘋狂的恨意掉下高樓,看著任海緩緩倒地,看著長風帶她飛至現場,看著他除去隱藏黑暗中的羅刺女,所有的一切,讓她隻覺得好像在看一場動作緩慢荒謬無聲的電影……
這一定是假的、假的!君寒恍惚地走到任海身前,緩緩地蹲下來,顫抖著手去觸摸他胸前那血如泉湧的深洞,直至感覺到那溫熱的血流,才打破她渺小的奢望。
不,不要!我不要!不要再來一次!淚水串串滑落,君寒用雙手死命的堵住那血流如注的傷口,但他的血卻不斷地從她的指縫中流出,染滿了她的雙手。
“別哭。”大手溫柔地拭去她臉上滑落的淚珠,君寒驚訝地看向他的臉龐,盈滿淚水的眼眶直接對上了那雙含著深情及放心的金瞳。
“你沒事,太好了。”任海在見到完好無缺的君寒後,始終緊繃的心終於鬆懈下來,禁不住胸口的疼痛,整個人昏了過去。
“不,該死的!你給我醒過來。”君寒驚梳地看著任海昏死過去,雙手連忙直揪緊他的衣領大叫,“我愛你!你聽到沒有,我愛你!你要是敢在我麵前死掉,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吊鍾滴答滴答地擺動著,發出輕微的聲響。
魏君寒疲累地守在床前,小手緊握住任海的大手,雙眼緊盯著他俊毅的麵容,深怕錯過他任何輕微的反應。
整間房內沉悶得嚇人。
君寒抬起手愛憐地輕撫他深刻的麵容,一次又一次將他俊毅的容貌刻劃在心頭。她好愛、好愛他,她實在太害怕了,害怕重新一個人被留在世間,不敢太在乎他,不敢太愛他,那樣的傷痛太傷神,她沒有辦法再承受一次。
緊緊地握著他唯一有反應的大手,君寒在心中祈求老天爺別再將他帶走,這次他要是醒來,自己絕不會再逃避這段感情,她絕對不會再逃走。
“君寒。”一腳踏進那令人窒息的屋子,程致茗遲疑地喚著好友的名字。
這女人把所有人給嚇壞了,不吃不喝不睡地守在任海床邊三天三夜,就連想要將她敲昏帶走都不行,因為任海的手緊緊地握住她的,隻要想將她的手抽走,他下意識地會握得更緊。到了第四天早上,他們沒辦法了,隻好去請程致茗來勸君寒休息。
“君寒!”見她沒反應,致茗再喚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