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相知未回音,空歎年華似流水。
月遺痕離開聽雨樓就去了采月樓。
門口的小廝眼尖,看到是月遺痕,立刻跑了過來,殷勤道:“月少爺回來了。”
月遺痕沒有抬眼,將馬遞給小廝,徑直往非月軒走去。
非月軒裏,明夕夕正在燈下刺繡,見月遺痕來了,起身相迎。
月遺痕卻是不看她,徑直倒在床上。
明夕夕大驚,道:“出什麼事了?”
月遺痕懶懶道:“沒事,借你的床睡一會,你不會不肯吧。”
明夕夕輕聲道:“當然,借多久都沒關係。”
月遺痕不再說話,閉上眼睛,仿佛真的睡著了。
明夕夕看著床上一身風塵的月遺痕,他的眉目緊皺,身子不自覺的收緊,就像有什麼很害怕、很擔憂的事一樣。
明夕夕當然感覺到了他這次來,卻與以前有些不同了,一身的疲憊和哀痛。
可是她卻不知到底是為何而傷。這種感覺讓她很難受,當你不知道你在乎的人為何而難受的時候,你會更難受。
月遺痕當然沒有睡著,非但沒有睡著,反而比任何時候都清醒。
因為,當一個人真的累到極致的時候,反而會睡不著,除非,他不是個人。
月遺痕當然是個人,所以他現在就是這樣,很累、很累,不管是身體上,還是心靈上,可是他卻一點都睡不著,隻能讓悲傷一點一點侵蝕他的大腦。
茜紗窗下,竹影斑駁。
明夕夕忽然抬眸道:“遺痕,你好像許久沒陪我喝酒了。”
“是嗎?”月遺痕睜眼。
“難道不是嗎?”明夕夕笑笑,輕撫著他的脊背。
“是啊。”月遺痕抬眸看了看她,依然豔麗如昔。自從見到風回雪,他似乎忘了這個一直陪在他身邊,對他溫柔無比的女人。
忘了她的酒量似乎也不錯呢,比起…比起風回雪,還要好上許多呢。
月遺痕笑了笑,道“十壇女兒紅,夠不夠?”
明夕夕搖了搖頭,道:“不夠。”
月遺痕又道:“兩壇呢?”
明夕夕點了點頭,道:“夠了。”
月遺痕道:“你是不是不會數數,十壇都不夠,兩壇反而夠了?”
明夕夕不僅不生氣,反而笑了,“因為,一個人在不開心的時候,酒量就會變差,以前喝十壇會醉,現在一壇就夠了。所以,一人一壇正好。”
月遺痕也笑了,很讚同的道:“確實。”
明夕夕出去,又進來。手裏已托著兩壇陳年女兒紅。
月遺痕從沒想過,她這樣瘦弱的雙臂,竟也能托住這兩壇酒。
明夕夕揭開蓋子,酒香四溢。
月遺痕道:“已經窖藏了三十年吧。”
明夕夕笑道:“不多不少,三十年零三個月。”
月遺痕道:“那我是有福咯。”
明夕夕道:“你一向都是有福之人。”
酒是翠綠色的,倒入嫣紅色的酒杯中,發著點點幽光,仿佛隻要喝了它,就能忘了所有不開心的事。
五色琉璃盞,映得月遺痕的眼眸熠熠發亮,他不確定似的問了一遍,“當真?”
明夕夕反問道:“對你,我何曾說過假話?”
月遺痕道:“對我,你確實隻說真話。”
他忽的笑了笑,端起手邊的酒杯,一飲而盡。
明夕夕也不再說話,也將手邊的酒一飲而盡。
觥籌交錯,燭影杳杳。
明夕夕說的果然不錯。一個人在傷心的時候,確實不適合喝酒。
因為,喝一點就會醉,醉了就會做一些讓人意想不到的事。因為,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月遺痕現在就是這樣,一壇酒尚未喝完,就醉了。
現在的月遺痕,正在做一件明夕夕做夢也不可能夢到的事。
他在哭。
明夕夕打死也不會相信月遺痕會哭,可是,現在事實就在她眼前,就算她死了,這也是事實。
一個堂堂七尺男兒,就在你麵前流淚,你若沒有經曆過,就永遠都不會懂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