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些曲折,我被人從後邊一推,人向前跌出幾步,就聽見身後關門聲,似乎是鐵門,看來我已經到了牢房了。我拿下遮眼布,甩了甩獲得自由的手足,看見門邊放著一碗清水,幾個饅頭,端起碗來好好漱了口。我肚子倒是不餓,伸手捏了捏饅頭,發現硬得跟石頭差不多,估計這是給上一個被關在這牢裏的人預備的。
在一張石床上臥到後半夜,夜深人靜,我悄悄走到鐵門邊。左手拇指劃破食指中指,提一口氣,要使出誅邪指脫身。誰知道剛在丹田裏提氣,一股極為冰寒的氣息從丹田裏透了出來,半個身子都凍僵了。我在地上縮成一團,牙齒不停打戰,隻感覺冰冷的感覺直往胸口升去。但這種感覺始終沒有升到胸口,我心髒周圍始終有一片暖意。
捱到第二天早晨,有人從鐵門下的小窗遞了一份飯菜進來,有肉有菜。我看見肉覺得油膩,吃了些素菜和飯。剛吃完,又有一隻手從小窗伸進來,放下一隻小碗,碗裏盛著琥珀色的液體。我聞見一股酒味,站起身從上麵的小窗望去,隻看見一個男子背影。
我喝下這一小碗酒,這碗酒又烈又辣,喝下去之後身體暖和了不少。等了一會,不見任何異狀。看來隻要我不提氣,那股寒意暫時不會發作。我想到他們說我“擅闖英雄地”,印證師父昨天說的明族的事,這裏應該就是明族聚居地了。看來我要是在這裏丟掉性命,不足為奇。
這一天我在牢房裏睡得多,站得少,三餐有飯就吃。到了傍晚,聽見外麵漸漸熱鬧起來。有人打開鐵門下的小窗,遞進一隻海碗和兩隻酒瓶,碗裏飯菜可口豐富,酒瓶裏酒香四溢。一個男子聲音在外邊說道:“吃飽喝足,一會你還要到外麵去。”
我從鐵門上邊的窗戶看見他站了起來,是個身材魁梧的男子。看他那件灰色的衣服,早晨的酒就是他送來的;而且昨晚我聽過他說話的聲音。我心念一動,說道:“蕭越大哥,謝你了。”
他很詫異:“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哦,你昨晚聽過我們說話。”他說著笑了起來。
他又問我:“別人聽說要到外麵去都挺高興,問這問那,你怎麼不問?”
“外麵這麼熱鬧,八成等會是要看我笑話,有什麼好高興的。”
蕭越點點頭,歎了口氣。
“蕭越大哥,不知道你們這裏有沒有一個規矩?”
“什麼規矩?”
“不能跟犯人喝酒。”
蕭越一怔,隨即笑道:“哪有這條規矩?”
我提起兩隻酒壺,從上邊的窗口遞一隻給他。“今早多虧你給了一碗好酒,我才活了過來,我先敬你一口。”蕭越接過了酒壺,看我喝過酒,喝了一口。
蕭越說道:“你小小年紀,碰上這樣的事,我也有責任。”
“我有一件事情,想問清楚。”
“你問吧。”
“我回頭怎麼死?”
“……我不能跟你說,你保重。”他說完,把剩下的半壺酒握在手裏,轉身走了。
我沒叫他,他想的沒錯,雖然我感激他早晨的烈酒,但是我被抓到、麵臨死亡也正是因為他跟另一個人帶的頭。不被抓到,也就沒有後來的遭遇或憐憫,更不會被看完笑話再死。
晚上,鐵門被打開,一共來了四個人。我被他們按倒在地,捆了個結實。這一次他們沒有蒙住我的眼睛,出了牢房,眼前豁然開朗。我看見民居沿著河流分布,河岸邊點燃了幾團篝火,幾百人分別圍著篝火載歌載舞。他們看見我,一陣歡呼後,歌唱得更嘹亮,舞跳得更有力。
六個人帶著我往人群最多的地方走去,那裏豎著一根木柱,我們走過的地方,人群自然避開。他們看我的神色,既不是厭惡,也不是鄙夷,倒像是我的死就是他們的幸福。
我被綁在了柱子上,左右各站著一個人。眼前這麼多人裏我隻認識蕭越一個,看見他站在圍著我這一圈人的前排。一個老人越眾而出,站到我前麵,麵向眾人。他正要說話,站在蕭越旁邊的一個冷麵男子走到他身邊,說了幾句話,老人點點頭,那個冷麵男子就走到我跟前,用手捏開我嘴巴,把一塊布揉成團塞在了我嘴裏。他回到原位,老人這才開始說話。
“大家看到的這個人,是昨晚闖進英雄地的。按照我們的習俗,這樣的人,應該把他敬獻給大明河神!”
眾人叫道:“獻給河神!獻給河神!獻給河神!”
老人接著說道:“大家知道,我們明族繼承天道大義,每一個敬獻給大明河神的生命,都是我們探索這條大義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