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懷安被綁上山後看出這夥人並非山賊,恰巧海崮手下值夜時說漏了嘴,讓謝懷安得知了實情。謝懷安憤怒不已,立下重誓為蠶農討回公道,還許諾想法提高蠶繭價格。海崮開始並不相信,可隨後幾日的相處讓他發現謝懷安胸襟寬廣,其不僅不記恨綁架之仇,還站海崮角度為其設想,列舉比綁架逼人行之有效的辦法。二人飲酒暢談,談古論今,如此幾番竟引為知己。
海崮曾從軍,本是戰功卓著之人,因小人陷害而卸甲歸田,大膽豪爽,況且他本就不想傷人,此番宵小作為也實屬被逼無奈。眼見謝公子通情達理,便壯了膽子想出一奇招,放了謝懷安,由他回去勸說謝家老爺。
眼看一切就要功德圓滿,誰知就在這時,守在山下路口偽裝成山賊小嘍囉的海崮弟兄們,將前來救人的戎瑤和朝顏帶上了山來,這便上演了一出戎瑤劫人,謝懷安救人的鬧劇。
更戲劇的是,本來流竄在柳鎮東邊丘陵的那夥被朝廷通緝已久的山賊不知怎麼得知了消息,竟突然出現在南山,將海崮帶領的假山賊打得落花流水。
“你們竟然都是普通百姓?”戎瑤這才恍然大悟,為何海崮的手下外強中幹,不堪一擊。
海崮滿麵悔恨:“鄉親們把命交給我,如今幾十弟兄皆因我而死,我還有什麼臉麵活著回去?”言畢舉刀至頸間。
“死,就對得起他們?繼續放任那群那夥亡命之徒逍遙世間?”謝懷安以兩指捏住刀刃。
海崮愣住,握刀的手僵在半空。
“謝懷安,你阻止我傷害海崮,是因為你知道他們隻是受苦的百姓,所以不願意傷害他們,對麼?那你可以告訴我實情啊,為什麼偏偏要害我和你……。”戎瑤仍覺得昨晚莫名其妙的的“洞房”之事本可避免。
謝懷安放開海崮的刀,回頭望向戎瑤,垂眸不語。
“什麼光明磊落,分明就是一丘之貉,見色起意!你給我聽好了,不管能不能逃出去,我都絕不會放過你!”
隻見戎瑤手間寒光一閃,謝懷安耳畔一陣涼風,身側樹幹上已插了把還猶自顫動的亮鋥鋥長刀。
“噓!”朝顏警覺道,“你們聽!”
幽深的山林間遠遠近近的鳥叫蟲鳴交織在一處,細細一聽,在大自然的聲音裏,還多了些漸近的人聲吆喝。
“他們不熟路,跑不遠,給我仔細搜……。”
樹上幾人全都屏息凝神,直待嘈雜的聲音漸漸遠去。
“這群悍匪,朝廷屢次圍剿,卻都因他們躲在深山,築有堡壘而難以肅清。”謝懷安一拳擊上樹幹。
“苛政猛於虎,悍匪豈勝酷吏毒?知州一手遮天,皇城之人怎知百姓苦。”海崮自嘲冷笑。
朝顏悄悄望了戎瑤一眼,隻見她咬唇不語。
“酷吏自然不會放過,可眼下,我們必須先將這夥為害鄉裏的悍匪解決掉,既然他們已被引出深山,就絕不能放過此機會。”謝懷安堅定道。
眾人看他,麵麵相覷:“怎麼解決?”
天完全黑了,林子裏鳥獸之聲愈大。不過離開繁華熱鬧之處兩天,戎瑤已覺得在這裏待了很久,尤其還要麵對謝懷安這個心思複雜的男人。
戎瑤挪了個位置,好讓靠著硬梆梆樹幹的後背舒服些。不知海崮現在到哪裏了,五個人中,隻有他熟悉這片山林,最有可能以最快速度走出去,找到戎瑤和朝顏的護衛,引來援兵,將這夥悍匪一網打盡。海崮自知對不起眾人,自告奮勇前去搬救兵。
當海崮和龐韜聽聞麵前這兩位姑娘還有護衛時,無疑是用一種看瘋子的眼神打量著她們。戎瑤何嚐不自嘲,早知如此險惡,就該多帶些幫手來。
海崮走了,現在隻剩下他們四人。朝顏和龐韜坐在另一側樹枝上,不時傳來兩人說話的聲音。龐韜雖然不會武功,可滿腹詩書,朝顏打小崇拜滿腹經綸的人,這會兒不知龐韜在說什麼,逗得朝顏直笑。
戎瑤又挪了個位置,隻覺長夜漫漫,腹中饑餓。
“生氣也不能不吃東西。”謝懷安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同你生氣,不值!”戎瑤抓過一個野山桃,剛要用衣角擦,卻發現桃毛已被細心擦拭過。
雖看不見,可聽她吃的“咯崩”脆響,謝懷安才鬆了口氣,默默剩下幾個山桃擦幹淨一一遞過去。
“今晚不能生火了,你要冷,就靠近些。”謝懷安道,許是知道戎瑤不想同他扯上太多瓜葛,很自覺地同戎瑤隔著樹幹而坐。
“你就那麼相信海崮一定會回來。萬一他逃之夭夭……。”
“不會,別想了,睡吧,明早還要趕路。”
“是了,你當然該相信你的同夥,像你這種做任何事都算計的人,自然憐惜自家性命,這等危險差事,坐在這裏等著救兵就是。”戎瑤譏諷一笑。
一片靜寂,樹幹背後沒有回答。
過了許久,直到戎瑤的呼吸逐漸沉緩平穩,樹幹後才傳來一句低低的自言自語,“這裏能豁出性命搬救兵的自然不隻他,但願意豁出性命護你周全的,隻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