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武極中興在兩道(3 / 3)

“怎麼?”

元宗何站了起來,抱拳施禮道:“剛才宗何隻是跟小姐開了個玩笑,宗何冒犯之處,先在這裏賠禮了。”

白雲裳微微一福,道:“不敢。公子大禮,雲裳可受不起,有什麼事就直說吧!”

“小姐先請坐下。”元宗何伸手一指座椅,白雲裳瞥了他一眼,側身坐下。“這會宗何要說的純粹是正事。不知白宗主那邊出了什麼麻煩,雲裳小姐可方便見告?”

白雲裳向後深深靠了進去,長出一口氣道:“你們不是武林中人,知道了其實也沒什麼用處!不過”她再次盯著元宗何,淡然一笑道:“不過既然難得這位元公子有好大興致,說給你們聽聽也無妨。”

妙思轉向元宗何道:“宗何,既是人家家事,又何必非要打聽?本來已經惹得小姐不快了,又是何必!”

元宗何也安然回視白雲裳,笑著道:“人家雲裳小姐也說無妨了。大士,聽聽又能如何?聽即是不聽,不聽即是聽!”

妙思雙手合十,自道:“善哉!善哉!”

白雲裳看著元宗何,問道:“元公子,可以說了嗎?”

元宗何右手作了個請的動作,道:“雲裳小姐請講!”

“隋開皇年間,左武衛將軍宇文慶以涼州總管致仕,後退隱白水。他追隨楊堅數十年,曾以行軍總管身份蕩平延安反胡,堪稱武功冠絕。宇文慶左刀右劍,世稱‘刀劍雙絕’,歸隱後並未創派,隻是收了幾個徒弟,但是被武林道尊為‘武極宗’。”說完舉杯,呷了口茶。

“宇文慶辭世後,大弟子西門佑刀法稱雄武林,終於正式開宗立派,就是現在得武極宗。但是西門佑刀法雖強,卻不長於劍法,因為中年時,西門佑曾遇強敵斷去右臂。這樣雖然西門佑不能同擅刀劍,但因學有專精,武功反而高出同門甚多,我父親這一支就是西門佑的嫡傳。”

“那聽小姐的意思是,還有旁支了?”元宗何不由插上一嘴。

“不錯!二弟子楊文逸本是直承宇文慶,刀劍並稱,無奈西門佑刀法實在太強,世人反而認為‘武極宗’為刀宗一門了。楊文逸也是宗室之後,心性要強,不甘居於人下的他擯棄左刀,開始專心練劍。隻是他開始一心修劍已是太晚,反而一生刀劍均無建樹。後來楊文逸之子楊芝龍秉承父親遺訓專心練劍,劍法已直追當年宇文慶。而這邊西門一脈又起了變化,西門佑門下不隻有自己的弟子,還有一些投靠過來的師弟,在他們的慫恿下,‘武極宗’第二代宗主竟又想重現當年刀劍並雄的威風,於是又開始走左刀右劍的老路。殊不知宇文慶天縱之資,幾百年才出這樣一個人物,豈是人人都能學得的,結果可想而知。楊家在這一代上遠遠超過了西門,終於在西門佑死後不到二十年,成立了新的‘武極宗’,並且自稱正宗。西門的門下弟子雖眾,奈何沒有什麼出色的人物,也隻好忍氣吞聲。於是武林中將這兩個‘武極宗’分稱為‘武極刀宗’和‘武極劍宗’。”

“刀宗本來想既然劍宗舍刀之後便可脫穎而出,我們自也可從今一意練刀。哪知刀宗進境竟是極慢,往往刀宗弟子剛可晉身高手之列時,那邊劍宗同時入門的弟子已然至大成許久了。這樣時日一長,劍宗慢慢起了吞並刀宗的野心,刀劍從此幹戈不斷,每回都是刀宗處在下風。然而說來也怪,劍宗雖然每代總有厲害的門人出現,但都是英年早夭,沒有一個活過四十歲的,否則刀宗早就並入劍宗一門了。”

“哦!”元宗何長出了口氣,道:“那看來,找上門的一定是劍宗的人了?”

“不錯。”白雲裳輕輕點頭,似乎想起了什麼心事。

“那個采花賊,不會是劍宗的人吧?”元宗何突然迸出一句話來。

白雲裳肩頭抖了一下,似乎吃了一驚,拍著桌子站了起來,喝道:“你說什麼?”

“如果小姐沒聽清的話,權當在下沒說!”

“元公子!”白雲裳立起眼睛,模樣還著實有點怕人。“我告訴你,你遠來是客,而且雲裳怠慢在先,所以忍隱至今。但如果你三番四次,無理取鬧,雲裳也不是那麼好脾氣的人!請自重!”轉身氣呼呼的走了。

妙思看著元宗何,微微一笑,搖了搖頭。元宗何攤開雙手,無奈的對妙思道:“大士,我也沒說什麼不是?”

“嗬嗬!還要說什麼?再說下去,我看人家就該拿劍來刺你了!”妙思開玩笑的說。

“拿劍?我看她不敢!”這時上來兩個使女和一個仆役,開始清理桌子。元宗何推開椅子站了起來,指著大門喊道:“話不投機也不能不讓人吃完飯啊?怎麼能這樣呢?”

妙思稽手道:“老衲已經吃飽了。”

元宗何一屁股又坐回椅子,氣哼哼地道:“不行!我還沒吃完呢!”

一個使女上前施禮道:“公子!我們也是聽命行事,請多包涵!”

元宗何靠近使女耳邊,輕聲道:“我開玩笑的。隻是想氣氣你家小姐,你不覺得你家小姐生氣的樣子蠻好看的嘛!”使女“吃吃”一笑,點頭輕聲道:“公子說的也是。”

站起來,元宗何撣撣長袍,對妙思道:“大士,吃了人家一頓飯,我這個果毅都尉少不得要替人家分分憂!要不要一起去前麵看看?”妙思點頭答應。一旁的侍仆突然聽到他自報身份,不由得都愣在那裏。

前堂,白石正跟一個五十多歲的老者在爭執什麼。元宗何先掃了一眼全場,白石坐在上首主位,這邊依次是一個長劍束於身後,手中一領拂塵,看起來頗有仙人遺風的三十歲左右的道士;次座是一個白發白眉,滿麵皺紋的老者,單看看樣子弄不好已在八十開外;再下去就是段其為。齊善年一眾弟子在椅後排成一溜。客位的首席正是跟白石爭執的老者,此人意態雍容,看著可比白石等人華貴多了;再下首是一個青麵漢子,一身錦緞配上一張俗不可奈的麵孔,給人一種暴發戶的感覺;再下是一個藍衫的青年,此時正微合二目,似乎事不關己;他的下首還有一人,身著玄色綢衫,手中掂著一把折扇,隻是時不時的用眼睛瞄一下立在白石身後的白雲裳,而白雲裳卻一眼也未往他那看過。

元宗何心道:看來,這位隻怕就是正主了。因為兩人若是不識,白雲裳完全沒必要刻意避開他的眼神。

白石看到二人現身,忙起身抱拳,道:“二位怎麼到前麵來了?”

元宗何連忙還禮,道:“後堂沒什麼意思,隻不過傻看著幾個使女收拾桌子,聽到前麵熱鬧,不知道什麼事,所以來湊湊熱鬧。不請自來,還請恕罪!”

“哪裏!哪裏!善年,設兩個偏座。”白石吩咐道。

“啪”的一拍座椅扶手,客座的老者站了起來,衝白石道:“白石!你怎麼還找了不幹事的外人?”

“什麼叫外人?”不等白石回答,白雲裳已經搶著說話。“楊伯伯您請來的這二位難道是‘武極宗’的弟子嗎?請恕侄女眼拙,怎麼沒認出來啊!什麼叫‘不幹事’?難道楊伯伯今天說的話、做的事竟是不能讓外人知道的嗎?”

“你”老者無言以對,氣呼呼的坐了回去。元宗何注意到最下首的青年眉頭微微一皺,而看到他這個動作的白雲裳也同時露出不愉快的表情。

幾個弟子將椅子拿了上來,白雲裳借擺正椅子的當口,在元宗何耳邊輕聲道:“少說不相幹的話!”元宗何向她微笑著點頭示意,轉身還未等坐下,白石走了過來,拉著元宗何的胳膊道:“我來給大家介紹一下。”

“這位是我的師兄楊伯羽,在宗派內德高望重!”楊伯羽“哼”了一聲,接道:“也是‘武極宗’這一代的宗主!”白石微微一笑,置若罔聞。

“這位是白水的武林大豪崔邁崔員外,一雙鐵掌會遍周邊武林未遇對手,人稱‘鐵巴掌’!”元宗何聽他介紹時,語帶諷刺,而那位老兄好象還聽得津津有味,不覺心下暗笑。

“這位是崔員外的朋友”頓了一頓,接著道:“平中煥,平公子!”元宗何一聽倒是樂了,心道:咦!咱們倒都是“宗”字輩的哦!他可不知道人家是中間的“中”。

“還有這位就是楊師兄的長公子,楊裕之楊少俠!”兩人在介紹時,視線交接,元宗何竟在他目光中發現一絲怨毒之意,不由暗自揣摩,看來他是看到自己剛才與白雲裳耳語,因而怨怪自己了。管他呢!

“這邊這位是中條山的玄因子道長!”元宗何見他道袍服色似是“女子內丹流”的意思,“女子內丹流”修煉方式與正常稍有不同,認為女子煉丹應從煉形始,先作“斬赤龍”的功夫,煉血化氣,然後或可依男丹法煉氣煉神。不過這一派所收弟子倒是不拘男女,看此人負劍,又來自中條山,應該是“中條山老姆派”的。想到此派中一向是男女雙修,元宗何不由暗暗搖頭。

“這位是陝西綠林的黃老英雄,黃惟庸,人稱‘大盤龍’!”元宗何心道:你這裏人物可是夠複雜的,有財主、有老道、還有強盜來著,看來要有好戲看了。

“這位是我同門師弟,‘螳螂刀’段其為!二位已經見過了。”除了段其為點頭對二人致意外,其他幾人一概當作沒看見。

“這位是長安來的元宗何元公子,這位是洛陽來的妙思大師。”

示意二人坐下,白石又撿起剛才未完的話題。

“楊師兄的意思,白石不是不明白。其實在內心裏白石也是希望能夠兩宗合一,重現當年宇文祖師的風采。白石也不是非得覬覦宗主的這個位置,爭權奪利的事,白石一向都是敬而遠之”

“那還說什麼?”白石的說話突然被崔邁打斷。“你既不想當這個宗主,又讚成並宗。沒有問題了!就這麼辦不就成了。”轉向楊伯羽道:“楊老哥!還找我們來幹嗎呢?事情這不是很簡單了嘛!”楊伯羽望著他微笑不語,心說,自己怎麼找了這麼個笨蛋過來,姓白的交待了這麼長的過場,豈能沒有後話。

果然白石等崔邁說完,伸出手來輕輕一擺,漫聲道:“崔兄此言差矣!白石讚成並宗,可沒說誰來做這個宗主都行!楊師兄要將‘武極宗’變為他人爪牙,有違宇文祖師的遺訓,白石便萬萬不能從命!”

“什麼叫他人爪牙?平公子與我約為會盟,目的是為了互相幫助。而且人家的宗徒遠在高麗,難道還能到這來霸占咱們的門派不成。我的意思不過是事有緩急的時候多個援手而已。何況平公子的師尊崔秋齋,號稱‘高麗第一人’,有了這個名頭對今後光大本宗未始不是一個助力!”

“哼!”白石拍案而起,怒喝道:“難道祖先給你留下的名頭不夠響嗎?還要去仰仗他人的勢力!告訴你,但教白石三寸氣在,誰也掀不翻‘武極宗’這個牌子!”

元宗何與妙思麵麵相覷,心下都道:這樣下去,早晚不得動起手來。剛轉到這個念頭,就聽“啪”的一聲,崔邁將茶杯摜到地上。大聲道:“既是相勸不從,那就手下見分曉吧!”

白石冷冷一笑,道:“白石早就想到,各位不會有那麼好心情一大早就來喝茶。既然劍宗早有吞並刀宗之心,不如這幾十年恩怨一並了斷了吧!”元宗何聽了白石說話,心中一震。再看旁邊眾人他的師弟及徒弟等一大票人也均呆瞪著眼看著他,刀宗與劍宗之爭中一直居於劣勢,而且幾十年來從未變過。他憑什麼就有這麼大把握,今天就吃定劍宗了?難道他請來這兩個人中竟有一個是絕頂的高手?再看劍宗諸人,聽完白石的話後居然沒有一個人有什麼強烈的反應,而且楊伯羽看白石的神色中還帶著少許哀憐的神情。元宗何心道:這位白宗主不是墮入人家彀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