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是奸臣不當道(2 / 3)

“陛下,容臣上奏!”崔乾祐打橫而出,匍匐在殿上。

“陛下!”楊國忠細眉一掃,拱手道:“請陛下容臣說完,再行定奪。”

李隆基右手輕抬,示意楊國忠繼續,竟不理還跪在地上的崔乾祐。

楊國忠繼續道:“陛下明鑒!剛才臣已經說過了,從陛下傳詔到貴妃到達一共才七天而已,即便有人來得及報信,而且也還能先貴妃到達,那麼這些行刺的人手一定是預先備下的,可以招之即至。為首這三人平日隻在河北一帶流竄,誰能役使他們呢?又是誰能令他們如此冒滅門之險去伏擊陛下的愛妃?若無人事後庇護,臣斷言他們決不敢為。為什麼他們一被洛統領識破身份便即一一被殺,而那個始終蒙麵的藍衣人為何卻可以在群圍中脫出?陛下,事情之真相,已可不辨自明了。”說完自覺的退到一旁。

元宗何站在一旁,心中暗罵他老奸巨滑。他說了這麼多疑點,其實沒有一樣是可以作實的,但聽在耳中,怎能不叫李隆基大起疑心。他短短幾句話,就已經為安祿山編排了一個掉腦袋的罪名,著實厲害。

李隆基終於又望向崔乾祐,語色依舊柔軟,但幾乎可聞殺意凜凜。“崔卿可有什麼要說的嗎?”

崔乾祐先將頭微微偏向楊國忠,劍眉一挑,狠狠的瞄了楊國忠一眼。崔乾祐目光陰冷,一瞥之間功聚雙目,在楊國忠看來有若實質在心頭猛敲一記,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崔乾祐朗聲道:“陛下請恕微臣鬥膽直言!乾祐心中有幾事不明,要請右相指點。”

楊國忠神色不變,懶洋洋的道:“那我就聽聽吧。”

崔乾祐也不看他,仍舊麵向李隆基道:“乾祐請問:我家郡王行刺貴妃,能有什麼好處?這沒有好處的事凡人百姓尚且不為,何況節度使為封疆大吏,他要圖個什麼?此其一。”楊國忠剛要答話,被崔乾祐揮手製止。“可否也請右相先聽乾祐說完,再一一作答,可以嗎?”楊國忠見他如此說法,也就不便插話了。

元宗何看他二人暗鬥,心下不由暗自揣摩,崔乾祐阻止楊國忠插話,看來也是大有深意。楊國忠不能插話便無法對問題給予明確的答複,待到崔乾祐連珠炮似的問題一一而出,楊國忠就不易抓住重點給以致命一擊了。

“我家郡王如何得知貴妃行程?右相肯定會說京城有節度使的耳目,然而,聖上傳詔乃驛站快馬,循環更替,試問安郡王的耳目能快得過驛馬嗎?驛馬趕到永濟尚且需要兩天,右相有否算過普通快馬到北平需要幾天?此其二。”

“好,就算安郡王的耳目速度與驛馬相同,右相可知再安排人等到華陰縣伏擊又要幾天?即使這幹人等已在華山附近隱伏,可總得有人通知他們何時何地又如何下手吧,這段時間又從何而來?此其三。”

“第四,那藍衣人自報乃是奉安郡王之命前來行刺。右相試想,如果你使人幹這勾當,肯定不會用一個愚笨到自報名號的人吧,既然並非愚笨那肯定是聰明到要陷害誰人,右相豈能不知?”楊國忠“哼”了一聲,礙於前言不便言語,將身子扭過一旁。李隆基看了楊玉環一眼,似是求證,楊玉環微微點頭而應。“乾祐並不殺他,實在是想留一個活口,試想,此人敢行如此大逆之事,恐怕所圖不止於此!”

李隆基早已由冷對崔乾祐,改為撫須沉吟,此時忽道:“崔卿的意思是他們還有更大的陰謀?”

崔乾祐將頭抬起,麵對李隆基道:“陛下明鑒!”

李隆基點了點頭,默思半晌,又道:“不過,崔卿如何解釋河北來的盜匪啊?”

崔乾祐應道:“陛下請想,天下間高手雲集,兵丁繁多,安郡王如做這等不見光的事情,需不需要動用本鎮的人馬?銀錢使出,自可聘得大批殺手,何必自留手尾?最主要的是貴妃乃安郡王義母幹娘,這種有悖倫常的事情,即便安郡王身為胡人也是做不出的啊!陛下怎可輕信人言,離間自己的骨肉?”

李隆基“哈哈”大笑,道:“行了行了!崔卿分析的有理。不過,你也不要埋怨右相,”此時楊國忠似要說話,楊玉環用眼示意他打住。“他也是心懷貴妃的安危,急於捕獲這幹刺客。聽說貴妃遇刺誰能不心焦如焚!”聽到這裏,楊玉環的身體下意識的往李隆基身上靠了靠,李隆基輕拍她的玉手,微微而笑。“都平身吧!”

崔乾祐站起,大馬金刀的往旁邊一站。程千裏也隨著站起,但始終垂著腦袋,而且還不時的偷覷一眼楊國忠。

“我說祿山這孩子不致於此嘛!差一點叫他受了委屈。”轉向楊國忠道:“右相!都是你整日價在朕的耳邊聒噪。”楊國忠聽到李隆基用“聒噪”這個詞麵色一白,沒敢再說什麼。“朕今天說了,不管是誰再敢在朕的麵前編排安節度使的不是,朕就把他交給安節度使處置!崔卿,你把朕的這個話帶給安節度使。”

崔乾祐出班跪道:“臣代安郡王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萬歲!”

“平身吧!”

正說話間,外麵太監進來傳報,說:“太子聞娘子平安返駕,特來問候!”

李隆基一擺手,道:“先請太子到南薰殿相候,就說娘子承他懷問之情,一會朕和娘子處理完這邊的事務便與他相見。”

“領旨!”

“陛下!”楊國忠似乎是個閑不住的人,總是要開口說話。“不管怎麼說,關鍵在於我們現在沒有確鑿的憑據,不論是不是安祿山,行刺貴妃的人是一定要找出來的。陛下,依微臣管見此事還是交給程將軍去辦為妥,也可以給他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如果這點事情還辦不成,再數罪並罰諒他也無話可說。”元宗何見他說完,瞥了程千裏一眼,程千裏微微點頭示意。元宗何心裏明白了,看來這程千裏與楊國忠應該是一個陣營的了,難怪兩人都把鋒頭直指安祿山。

李隆基剛剛否定了楊國忠的看法,此時也不得不給他些麵子,於是點頭道:“也好,就依愛卿所奏。程千裏,右相的話你可聽到了。”

程千裏撲前跪倒,抱拳道:“臣自當竭死力,以抱陛下之隆恩,宰相之恩遇!”

此時,楊玉環俯到李隆基耳邊,不知說了些什麼,隻見李隆基不住的點頭。元宗何見他二人視線不住的掃向自己這裏,不禁心中有些慌亂。初時由於他久居昆侖山,對朝堂上的事本不甚經意,然而經過剛才一番折騰,讓他明白了什麼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無奈,心中開始有了震懾的感覺。元宗何心道,別是懷疑我跟刺客有什麼聯係吧,自己怎麼冒冒失失的就進了宮苑了呢?如今想出去可是難了。正胡思亂想間,忽聽李隆基開口道:“元宗何上前聽旨!”元宗何瞥了一眼楊國忠,見他麵上露出驚詫的神色。

元宗何雖未進過宮闈,但也知道此刻應上前跪倒,於是搶上一步,因為不知皇帝老兒要講多久,為了不委屈自己,他選了個比較舒服的姿勢跪下。看到他兩腿向外分開這麼跪著,楊玉環不禁輕笑出聲,李隆基見美人淺笑,似是也很高興,高聲道:“著元宗何,實領金吾衛翊中郎將府右果毅都尉,授從五品。”元宗何聽了這莫名其妙的官名品階,心道這不是開玩笑呢嗎?趕忙擺手道:“皇上封小民這個什麼將什麼的胃,既然有將想必是個武官,可小民從來沒打過仗啊,這個架都沒打過,我怕帶不得兵。還請皇上收回成命!”

他這一番話聽得在場眾人都“哈哈”大笑,李隆基指元宗何笑著對楊玉環道:“娘子,你帶回來的這個孩子著實有趣!”楊玉環也是掩嘴偷笑,一旁侍駕的太監有的都笑的背過氣去了。

元宗何四處看看,問道:“皇上,小民說錯什麼了嗎?”

“沒有沒有!”李隆基連連擺手,笑得更厲害了。緩了緩,李隆基俯低了身子,探前道:“這個果毅都尉隻是負責京畿治安,除非有人進攻長安否則是不用帶兵打仗的。貴妃的意思是你見過行刺的匪徒,可以襄助程將軍捉拿他們歸案。”

“可是可是我什麼也不懂啊!”元宗何憋了半天說出一句話。

“沒有關係。”李隆基笑得甚是慈和,對程千裏道:“那個對了,陸斬嶽,還是右翊衛中郎將嗎?”

“陛下好記心,正是他。”程千裏答道。

“恩!”李隆基點頭,道:“叫陸斬嶽好好教導教導他。元都尉是貴妃的救命恩人,你叫他好生照應著,你帶他到內府局去領一百兩紋銀,應該夠他暫時的用度了。你先帶他下去安排吧!”

“遵旨!”程千裏輕拉著元宗何退至殿門,轉身出去。步出殿門,程千裏拉住元宗何的手臂邊走邊說:“現下可好了。能有元都尉相輔左右,千裏定能不負聖上所托,擒凶歸案。”

元宗何連忙擺手,心道你老哥也未免太看得起元某人了吧。說道:“宗何就是一個草民,既然皇上看得起我,肯委以重任,宗何自是盡心竭力以圖報效。隻是宗何現下身纏瑣務,實在是不方便當這個什麼都尉的!”

程千裏看了他一眼,道:“元都尉有話就請講,有什麼需要千裏的地方,萬勿吝惜!”元宗何也甚是無奈,隻得把事情說了。

“不知程將軍可知道昆侖派嗎?”程千裏微一沉吟,道:“略有耳聞。元都尉出身於此?”

“正是。宗何的授業恩師正是武林中人稱‘昆侖二老,青衫白眉’中的李青衫。三個月前宗何聽說師傅與人交手後身死的消息,於是下山查探。後來在積石山遇到武林中人說家師並沒有死去,反而曾在長安附近現身,於是宗何在長安邊府已經徘徊了數日了。找到師傅現在是宗何的頭等大事,因此這個都尉能不能請程將軍”

不待他把話說完,程千裏已揮手將他打住。搖頭道:“元都尉差矣!你也不想想長安周邊之闊,你想找個人談何容易。你領了這果毅都尉,手下便可調動近千人,那時別說你師傅,找誰也不是問題啊!”

元宗何聽罷,感覺倒也是道理,於是也就不再推托,抱拳道:“那以後還望將軍多多關照。”

“客氣客氣!”程千裏也是抱拳還禮,接著道:“我這就去帶你見見府衛的右翊中郎將陸斬嶽。他以後就是你的頂頭上司,本來右翊府中還設有左右郎將,但果毅都尉與郎將職屬不同,直屬中郎將,所以盡管他們品階要高你一等,你也可以不必聽郎將的調度。”元宗何聽這些東西如同天書,其他能略則略,隻牢牢記住了自己該聽命的人是誰。程千裏突地冷冷一笑,道:“這個陸斬嶽也是大有來曆呢!”

元宗何心道,老子可能在這兒就混幾天,找到師傅我就該跑路了,我可不在這官場的誰管他什麼來曆啊!但口上不得不應道:“是嗎?願聞其詳!”

“這個陸斬嶽原來隻是個校尉,後來因功拔擢到右郎將。麵聖的時候,聖上見到他的名字,問他既叫斬嶽,未知斬的什麼嶽?這陸斬嶽也真機靈,回道:臣願斬落東嶽泰、南嶽衡、北嶽恒、中嶽嵩,獨存西嶽,永保我大唐根本。結果聖上一高興把他提成了中郎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