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宗何本想離開,不料楊玉環下了命令,令崔乾祐好好看護於他,沒辦法也隻得隨著大隊向渭南而去。途中,崔乾祐問起元宗何家世,元宗何一一說了。崔乾祐是好武之人,當下要邀元宗何試招,元宗何便將三焦受創的事情說了。崔乾祐為他把過脈象後,言道:“元兄弟,乾祐一見你便覺投緣,雖然乾祐所學內功與昆侖大相徑庭,當為你化去阻滯應是不難。”元宗何聽得連忙道謝,崔乾祐伸手製止。道:“你且慢謝我。隻是元兄弟你這傷勢時至今日已經耽擱了太久,乾祐怕隻能還你一個白身,這原有的內功恐怕還要從頭再練。”
元宗何愣道:“那崔大哥為我打通三焦又有何用?反正我現在也是內力全失,我看就不必崔大哥再廢力氣了。”
崔乾祐擺手示意非也,道:“如不打通三焦,你氣機受滯,永無再修內功的可能。打通三焦以後,雖然依舊內力不保,但至少還可以從頭再來。但是在查察你經脈的時候,乾祐發現你的玄關處有另一種氣機甚是充盈,沛沛綿綿,有若實質。莫不是道家長說的元嬰嗎?”
元宗何“嘻嘻”一笑,親熱的拍了一下崔乾祐的肩頭,道:“崔大哥真會說笑話,要煉成元嬰我早就衝破九重天,達到‘煉神還虛’的境界,豈不成了地上行仙?崔大哥探到的是小弟的內丹,祖師言‘神凝氣聚,混融為一,內不覺一身,外不覺宇宙,與道為一,萬慮俱造,溟溟滓滓。不可得而名,強名曰太乙含真氣,又名曰:先天一氣,為金丹之母’。小弟初涉‘煉氣還神’的境界,頂多也就是金丹初成。”
崔乾祐微微點點,說道:“元兄弟,乾祐交淺言深,有話不知當不當說?”元宗何忙道“但說無妨”。
“元兄弟這道家之氣與內家真氣有所不同,既非一枝怕也難相容。元兄弟你內力全失未必不是好事,如今你內丹已結,兩相衝突之下,恐有蹈火之虞。現在你的內丹如此充沛,護身已足有餘,不必再修內功。這樣吧,乾祐內勁出入怕於你內丹有所衝突,這便用捏穴的手法為你閉住三焦,以免勁氣亂竄,待你內丹大成以後還可收化己用,也省了不少麻煩。”
元宗何見他意甚拳拳,也便不好拒絕了。
還沒到渭南,已有前軍在相候了。
渭南城鎮繁華,因為李隆基以華山為本命山,致使參拜西嶽廟的人日多。華陰地小店鋪少,因此不少人夜間都趕到渭南歇息。眾人到時,城驛早已安排好了地方,因為早知楊玉環一行將至,城驛已經三天沒有安排他人住宿了。
就這樣休整了一夜,第二天眾人不到晌午便到了當時的第一大城,長安。
長安地處關中平原,南阻秦嶺,北濱渭河,氣候溫和,土地肥沃。鹹陽緊鄰西安,秦朝建都於此。隋朝立國後,放棄了原來的長安城,選擇了位於東南“山川秀麗、卉物滋阜、卜食相土”的龍首高原另建新城。長安新城南對終南山及子午穀,北臨渭水,東有滻、灞二水,城西一片平原。宮殿坐北朝南,當時稱為“大興城”。
唐都長安,是在隋都大興城的基礎上,經擴建、修繕而形成的。城郭呈長方形,東西較長,約九千七百米;南北較短,約八千六百米。周長近三十七公裏,麵積達八十四平方公裏,是我國曆史上最為宏大的帝王都城。
初入長安給元宗何的感受是震撼的,筆直的大道,千檣鱗次,商賈輻湊。似乎全世界的人一下子都湧上了長安的大街,什麼市井之徒也好,名臣良相也罷,在這樣廣闊的空間裏,一下子渺小了很多。
長安城中東西、南北交錯的二十五條大街,將全城分為兩市一百零八坊。其中以朱雀大街為界將城區分為東西兩部分:東部有五十三坊;西部五十五坊。
一百零八坊的排列恰好對應寓意108位神靈的108顆星曜;南北排列十三坊,象征著一年有閏;皇城以南東西各四坊,象征著一年四季;皇城以南,南北九坊,象征著《周禮》一書中所記載的所謂“五城九逵”。
從各坊的大小來看,皇城和宮城東西側各坊麵積較大,皇城以南各坊麵積較小。各坊的興衰也隨著唐王朝的變化而有興衰。如唐初以太極宮為皇宮時,皇城東西兩側各坊比較繁榮;而高宗至睿宗時,以大明宮為中樞,其南各坊又成為繁華區;到李隆基執政時移居興慶宮,興慶宮附近各坊再隨著興盛起來。長安城各坊盡管大小不宜,繁榮程度有別,但其結構卻基本一致。皇城以南的三十六坊,因近靠宮闕,僅有東西街道,故隻開東西門,不開南北門。據說這樣安排是為了防止泄掉“王氣”,破壞了風水,坊的內部,又以寬十五米的小街將坊分成四個部分,層層分割,形成十六塊小區,布局十分嚴整。
唐長安城的街道坊巷布局可謂匠心獨運,它那整齊劃一的結構,使整個皇城都顯得落落大方,秩序井然。
正是目不暇給的時候,崔乾祐從後麵打馬上來,朗聲笑道:“怎麼了?元兄弟。我初到長安也是神馳目眩,感覺人生天地間不過而而。走吧!去看看繁華世界是個什麼樣的風光。”
遙望朱雀大街,元宗何壓抑不住內心興奮的感覺,春明門後便是皇帝生活的地方,同遙遠而冰冷的昆侖山相較,確有人間天上的距離。春明門內早有一隊人馬佇立良久,看到車馬駛近,便有一騎當先奔了過來。來人身形瘦長,蓄著一把灰黃色的胡須,身著錦繡朝服。離車駕還有一百多步的距離,來人翻身下馬,舉動中帶著稍許狼狽。車駕看到來人臨近,早已停下相候。來人跪拜在楊玉環車轎前,高聲道:“臣楊國忠,侍駕來遲,請貴妃娘娘恕罪!”
侍女打開簾櫳,楊玉環款步而出,到楊國忠麵前伸手相攙。楊國忠忙道了聲“不敢”,自己爬了起來。這邊楊玉環道:“大兄,怎麼講起怎麼多規矩了?對了,大兄今個兒怎麼騎上馬了?府轎呢?不是變賣了吧!嘻嘻!”楊玉環捂嘴輕笑,“待會我去跟皇上給你討一頂。”
“娘娘開玩笑了。”楊國忠在眾人麵前似乎有些誠惶誠恐,“大夥一早便在此相候,國忠乘八抬大轎怎表寸心!”
“知道了!”楊玉環輕揮玉手,“和你開個玩笑罷了,看你!咱們起駕吧,別讓皇上候著。”
“領娘娘懿旨。”楊國忠躬身示禮,然後道:“皇上在興慶宮相候,請娘娘移駕。”轉過身來,沉吟了一下,楊玉環指了指崔、元二人對楊國忠道:“這位是崔乾祐崔將軍,你是見過的,這邊是元宗何元公子,他們也要隨我一起覲見。”楊國忠鼠目一瞄,點頭示意,臉上微微泛起一絲不快。元宗何不知該如何施禮,便依江湖規矩,抱拳道:“江湖草莽元宗何,參見右相。”崔乾祐更是隻在馬上抱拳道:“請恕末將甲胄在身,不能下馬見禮,請右相見宥。”楊國忠恨恨的一甩袍袖,轉身上馬。楊玉環看在眼裏,也未再說什麼。
興慶宮居長安東部,開元二年就唐李隆基舊居五王子宅所在的興慶坊建成。興慶宮以一道東西橫牆隔為南北兩部分。北部為宮殿區,正門興慶門在西牆;南部為園林區。東麵通過夾城與大明宮連通。正殿為興慶殿,主要建築還有大同殿、南薰殿、新射殿等。龍首渠橫貫宮殿區,在瀛洲門東側穿越東西橫牆注入園林區的龍池。園林區以龍池為中心,東北角有沉香亭。宮的西南方有勤政務本樓和花萼相輝樓,是唐李隆基宣布大赦、改元、受降、受賀、接見、宴飲的地方。
一路走來,元宗何總算明白了什麼叫心曠神怡,興慶宮景色絕佳,殿閣豪美,堪稱長安之最。轉過龍池時,崔乾祐輕輕對元宗何道:“從前傳聞此池中蓄一小龍,一次聖上幸蜀,此龍盤蜒相隨。很多大臣多說曾經見過,不知是真是假。”
元宗何此時心不在此,他剛才見崔楊二人的態度如此不睦,心中有些擔憂,俯近崔乾祐耳邊道:“崔大哥既在朝中為將,何必要得罪當朝宰相呢?”
“嗬嗬”兩聲輕笑,崔乾祐答道:“兄弟你不曆朝綱,因之很多事情並不明白。這楊國忠足登曆朝奸相之首,禍亂朝廷,不是為兄與他鬥氣,實在是他本就容不得為兄。既然如此,鳥他作甚!”
元宗何剛要回話,猛聽前頭有人高聲唱呼,“宣楊貴妃覲見,楊國忠、崔乾祐、元宗何侍見!”
李隆基坐在長長的龍案後麵,因為不是在朝堂之上,麵貌看得倒也清楚。這皇帝老兒怎麼看上去也已經七十多歲了,白茬茬的胡須倒是調理的筆直。元宗何初見李隆基,雖見眾人拜倒了一地,心中倒不甚緊張,不由在內心品評起來。李隆基已去了朝服,一身便裝,踞坐在龍案後看不出半點帝王的威嚴,隻給人一種老邁的感覺。楊玉環已換了衣服,露出麵容,盡管已有許娘之態,但風姿綽約,不遜少女,團花簇錦般的坐在李隆基身側。元宗何斜眼偷覷,心道:這老頭子怎麼娶了楊貴妃這樣的美人?真是出身帝王家,世事大不同,這百姓說的可真不錯。
正琢磨間,卻見李隆基正好目光掃過,李隆基眼皮一抹,嚇得元宗何趕緊又低下頭去。剛才傳召的時候,聽到“開元天地大寶聖文神武證道孝德皇帝”時,他已經失聲笑了出來,要不是他是貴妃的隨駕,一旁的太監早把他舉出來重加責罰了。
突然,李隆基的聲音從頭頂飄來,音色倒是圓潤柔和,頗有飄逸的感覺,但語氣卻是威嚴的。“都平身吧!千裏,你身為金吾大將軍,身擔京畿要責,難道就沒什麼話要交代嗎?”
程千裏在眾人站起,退侍到一旁以後仍舊跪著。此人身形銷瘦,個頭也不是很高,但是跪在那裏確有一種蓄勢待發的氣勢。若非他身具戎服,被辟邪繡文袍,絳帕櫜鞬,誰又能想到這樣一個並不起眼的人曾經手執阿布思,斬首千級,以北庭都護遷至金吾大將軍。程千裏俯首道:“金吾衛迎迓貴妃確有疏緩,臣甘領失察之罪。但陛下請想,臣等身擔拱衛京畿的重責,不敢擅行涉遠。況且貴妃此次回京微服簡從,尋常人自不會留意,更何況內禁統領洛子服率從暗中護持,臣隻道布衛於渭南已是萬無一失,豈料”程千裏長歎一聲,接著道:“所幸貴妃吉人天相,終無大礙。但是臣領責無妨,可若要叫臣相信居中無人通風報信,暗中經營,臣是寧死也不信的!請陛下明察。”
李隆基緩緩轉過頭,看了看楊玉環。楊玉環麵容平靜,微微點了點頭。
“陛下,請容臣上奏!”一旁,楊國忠轉了出來。
“右相但說無妨。”
“咳!”楊國忠理了理喉嚨,差點又讓元宗何笑出聲來。“微臣在想,貴妃四日奉詔,今日入朝,其間隻用了五天,算上傳詔的時間也不過七天而已。臣剛才已經問過程將軍與洛統領,劫匪巧設埋伏實是有備而來。其中為首三人乃河北巨盜,其餘人等均是河北太平山的盜匪,即使沒有匪人自報家門,恐怕安祿山他也是難辭其咎。”
李隆基捋須不語,楊玉環粉麵微揚,似要說話,但猶疑了一下終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