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寬平走進劉撇子的竹園餐廳,被齊素珍拉著往大堂後邊的雅間裏推。梁寬平說:“我就簡單的吃個飯,幹嘛坐雅間,影響你們的大生意可不好。”
齊素珍說:“小梁,你辦事還行,可為人處事就是不開竅。”不由分說地把他推進了新裝的名為“春梅燦雪”的小包間裏。包間麵積不大,但牆上點綴著精心繪製的春梅燦雪圖。一張紅棕色的圓桌配著幾張舊時的棕色圓凳。靠窗是
一張小茶幾,兩邊擺著仿明式樣的小圈椅。
李婉瑩坐在一張小圈椅裏,看著站在門邊發愣的梁寬平笑了笑說:“不認識了嗎?”
梁寬平費力地笑道:“當然認識,就是不敢認。你這一身鵝黃套裝加上碎波浪頭發,讓臉上的小酒窩更漂亮了。”
李婉瑩站起身,揚起手來作勢要打他,卻又忍不住笑道:“木頭疙瘩開口,比那一貫油腔滑調的說起來更嚇人。你水平不差嘛。”
梁寬平在另一張圈椅裏坐下之後問李婉瑩:“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李婉瑩說:“我隻是去南方學了一些東西,也落實了一些進出口貨物的規則。我還是會在重慶打拚的,畢竟環保設備這塊兒市場會越來越大的。”
梁寬平豎起大拇指說:“我早就知道你是幹大事的料,看來我跟著郭是非學看相也沒有白學,也算學有所成了。”
李婉瑩臉上掛著的笑容由晴轉陰,她說:“我這次找你吃飯可是公私兼顧。公事自然就是水泥廠的環保設備了。以我之見,縱然新設備安裝到位能減小汙染,但水泥廠畢竟離村子太近,終究是不合適的。”
梁寬平無奈地說:“目前這是當地農民創收最便捷的一種方式,你說我該怎麼辦?”
李婉瑩點點頭說:“你果然是就要當鎮長的人,總是從政績出發,這話也對。”
梁寬平說:“你們這些能幹的女人都有一個共同的毛病,那就是喜歡捕風捉影。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你們就代表人民代表黨給我定了,不太妥當吧。”
兩人都為這話笑起來,包間的門被推開。郭全禮陪著梁寬平曾在公交車上幫過的老爺子走進來。梁寬平不由自主地“噌”的一下站起來,他已經知道這就是李婉瑩的老爸。
滿滿一桌子菜依然不能讓梁寬平放鬆下來。他懷疑這是不是老丈人來考察未來女婿才搞出來的一出宴席。這滿桌的菜也讓他犯愁,他沒預備吃這些好菜的錢。
李婉瑩給梁寬平夾了一筷子瓦塊魚,說道:“你仔細品味一下劉撇子的魚香味到底是怎樣一個境界。”
梁寬平嚐一口說:“酸了點兒。”
郭全禮說:“小梁,我看你今天才真是有點酸。憑這個膽量當不好未來的鎮長哦。”
梁寬平這才明白,原來還是郭全禮在全力推薦他當接班人。李婉瑩的老爸退休前是區裏的領導之一,消息上自然是一流準確的。
他說:“我還沒有這方麵的打算。目前水泥廠的升級換代工作處在關鍵階段,我臨時撒手對不起全廠職工。”
郭全禮哈哈大笑,他對李婉瑩的老爸說:“老領導,這讓我說準了吧,小梁辦事就是踏實。”
李婉瑩笑道:“小梁同誌有時就是過於踏實了,所以不會爬樹,也不會爬山,就是一個安分的在土裏刨食的土地爺。”
屋內的人還沒回過神兒,李婉瑩又說:“我今天真是公私兼顧,私事兒就是我快結婚了。小梁同誌和老郭同誌都應該提早做準備,送送紅包。”
李婉瑩的老爸顯然也被嚇了一大跳,責怪女兒道:“你真是屬猴子的,從來就是這麼一驚一乍地嚇唬我這個老頭子。”
梁寬平這頓飯吃得頭昏腦脹,走到櫃台付錢才想起要賒賬的事兒。齊素珍笑著在賬本上記下金額,囑咐道:“不必著急還,等發了工資再說吧。”
郭全禮陪著梁寬平把李婉瑩父女送上一輛黑色的皇冠轎車。看著車遠去,才用力拍拍梁寬平的肩膀說:“是男人就要能扛住事兒哦。”
梁寬平說:“你老人家陪我去‘一棵樹’看看夜景吧。”
“一棵樹”寂靜地矗立在夜風裏。那大石頭的後邊有兩對小戀人在說著悄悄話。郭全禮拉著梁寬平走到石欄杆邊上,索性一屁股坐下說:“兩個大男人半夜來這種浪漫的地方,多少讓人覺得無聊。”
梁寬平指指山下說:“城裏的燈光是越來越多,越來越漂亮。我看這裏應當開發出來做一個觀景台,也是黃桷埡的特色。”
郭全禮點點頭說:“心裏肉麻偏還要用工作來給自己塗抹一層亮色的男人尤其無聊。”
梁寬平笑著擂了郭全禮一拳,又指指山上的老君觀說:“如今這傳統的廟宇真要保護好才行,那裏有我們祖先的根。”
郭全禮這幾日和酒鬼老李都在黃桷埡周邊的幾座山上跑,那幾乎隨處可見的舊時各國大使館遺跡以及各類舊時名人的老房子,讓他有一種衝動。黃桷埡在曆史上的地位不低,如今他這芝麻官若任由那些已經破敗的老房子隨意塌了消失了,那就真是罪過了。他從心裏感到興奮,慶幸自己物色了一個跟自己有著同樣想法的接班人,有些事兒就得一班接一班的幹才能做好。
兩個男人各自想著心事,看著那一輪戴了‘草帽’的月亮,異口同聲地說:“明天又要下大雨了。”
郭全禮說:“小梁同誌,咱們說一回正經工作。今年以來,凡是下大雨,你黃葛村邊那條河就走不動,還有那些采石場的山頭都往下垮,你要引起重視。”
梁寬平說:“我給采石場老板下了硬性任務,采石頭的同時要保護好山體,我也會親自去察看。不過疏通柳葉河的事兒,還得和黃葛村新任村長配合好。”
郭全禮說:“新村長就要選了,你猜猜誰想當頭兒?”
梁寬平伸個懶腰說:“猴子要上樹,就看他能不能趟得過那條河?”
兩人相視一笑,似乎所有的積鬱都被越來越急的山風吹散了。
孟長江被檢察院批捕的消息傳到黃葛村,並沒有引起太大的震動。村裏人不覺得孟長江是犯了多大的事兒,倒感歎沒了孟村長,村裏的事兒以後不知該如何辦了?
趙永年約了林雄、喬明等人聚在村委會來商量新村長的事兒。趙永年氣哼哼地說:“都是錢那個東西作怪,把一個能幹人活生生拉下馬來。”他的病如今時好時壞,最近郭是非配製的草藥給他吃了,也讓他能出門走走了。
喬明說:“長江哥是膽兒大。如今的事兒膽子不大闖不出去,可膽子太大了闖出去太遠也就走不回來了。可人的腿肚子上,是差那麼一塊刹車零件的。
老支書林雄笑道:“這一向呆愣的民兵隊長如今也說些讓人聽不懂的話。我建議喬明來接孟長江擔任新村長,也會是眾人支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