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村長之選(2 / 3)

剃了個板寸頭,塌鼻子的喬明連忙擺手說:“我之所以當上水泥廠副廠長一個月就辭職不幹就是想自己幹點兒事,這次鐵定不來湊村長的熱鬧了。我已經約了村裏的幾個人要一同去廣州蓋房子了。”喬明的老婆有個娘家親戚前年去了廣州,如今已是建築工地上的小頭目,因工程量大手裏缺人便千裏傳信鼓動喬明帶人去一起幹。

趙永年說:“如今人心都野了,恐怕再也約束控製不了了。”說著便長噓短歎起來。

萬高升提了合川桃片來趙家看望趙永年卻吃了閉門羹。他一路找到村委會。踏進門便聽見趙永年說人心不古的話不由得大笑道:“你這個老東西,如今也就啃得動桃片了,還要逞英雄不成?”

林雄見萬老爺子駕到,便趕緊吩咐喬明道:“你去魚莊點了酒菜送來,無論如何也要陪兩位長輩喝點酒舒發下寒氣了。”

萬高升喝過兩杯酒撂下手中的筷子說:“孟長江出事兒也就是他太不安分,怪不得別人更不怪錢。有錢總是好事,但燙手的錢拿了就會燙傷人。”

趙永年喝幹杯中酒說:“現在終於遂了孟朝富的心願了,他也可以死得安心了。兩個兒子,前後腳進監獄,都是他的造化。”

喬明和林雄差點兒驚掉下巴。喬明忍不住想問個究竟,被林雄在大腿上揪了一把便不好再說話了。

萬高升說:“喝你的酒吧,都是些陳穀子爛芝麻的黃曆了,還翻出來說什麼呢。”

這邊屋子裏說得不清不楚,而孟朝貴和大娃的墳地裏,孟朝富坐在墳前,手裏拿著一支小綿曲酒,邊喝邊老淚縱橫。他不說話,喝幹了瓶子裏的酒,擦了眼淚便晃晃悠悠往回走。孟長信被判刑後,本已離婚的媳婦將家裏能帶走的東西一卷而空,留下他獨自守著幾間空蕩蕩的老屋。

走到墳地邊兒上的成無雙等孟朝富走遠之後才走過去給大娃和公公燒紙錢。她也囑咐了包中奎時不時去孟朝富家裏看看,帶點吃食過去但不讓說是她的主意。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性情突然有些改變了。

王賁臨被調到山下的分局工作已經快三個月了,再沒有一點消息傳回來。王賁臨的老婆來拉她去找鬱捷琳想辦法,她也拒絕了。王賁臨的事兒她當然很清楚,任由誰也難以挽救,鬱捷琳更不會參與這些事。

王賁臨接到分局的調令時就來找成無雙喝酒了,她關了火鍋店陪著他喝。兩個人誰也不說話,就在店裏喝了整整一下午。喝完了酒,王賁臨搖晃著身子站起來就要離開,成無雙問道:“這麼些年了,你什麼也不留下就走了?”

王賁臨回頭嘿嘿地笑著說:“我倒是想留下點兒什麼,可又怕老天爺打雷。去給你爹上個墳吧,告訴他我今天就下山了,你以後隻能自己照顧自己了。”

成無雙罵道:“沒出息的東西,白讓我背了這麼多年的惡名聲。”

王賁臨拍著手就唱起來:“小妹呀,你莫在河邊望喲,望得哥哥喲,心頭慌喲。”

王賁臨卻沒有回家,一路跌跌撞撞下山“上任”去了。

黃葛村要選村長的事兒傳到鎮上,引起了眾人的關心。有人就在肉店裏攛掇蘇家河去競爭。

王永紅在店裏忙著切邊油。如今,她的肉店裏多了項服務,代客切肉、砍骨頭,買回去的肉和骨頭洗洗就可以直接下鍋。盡管有許多人並不喜歡這饒舌的夫妻倆,但代客加工的新鮮做法著實讓店裏的生意紅火了不少。

王永紅說:“我生就八角米的命,走遍天下也不滿升,睡覺的枕頭就算墊得再高,也不做那夠不著天又落不到地的夢。”

蘇家河把手在油光鋥亮的圍裙上擦擦說:“我倒是想去試一試,說不定還有點希望。”

王永紅斜著眼睛瞪他一眼說:“你選村長?你以為都是母豬來參加選舉嗎?”

蘇家河愣了一下,不由得哈哈大笑。笑過之後說:“這麼多年了,才發現我老婆是另外一種動物。”

王永紅說嘴卻把自己繞進去,鬧了個大紅臉。她急了,將手裏一塊肉油摔到了蘇家河的臉上。兩人半真半假地拉扯起來,讓等著買肉的人都跟著起哄。

市場裏因為這夫妻倆的打鬧活躍起來。老王站在茶鋪門口搖搖頭,說道:“這兩人就是鎮裏的哼哈二將,雖然不招人喜歡,但也著實是少不了。”

老王話音剛落,就聽見二樓的樓梯上有女人叫他,他回頭看,正是有了四十歲卻打扮得跟二十來歲小姑娘一般唇紅齒白的毛景芳在向他招手。

萬高升對同桌的吳億才說:“對了,老王不喜歡那兩口子,倒是有人喜歡他。”

吳億才高聲笑道:“老王,辦酒席的時候別忘了我,你這是二春了哦。”

老王哈哈一笑說:“是不是一會兒還三春呢。”

吳億才摸摸自己的山羊胡子說:“三春?三春要被打。”《三打陶三春》講的是明朝大將徐達的江湖愛情,也是吳億才的拿手段子。

老王顧不上一屋子的嬉笑快步跑上樓,腳步竟如同年輕人般輕快。

吳億才起身親自替萬高升續上茶水,問道:“老英雄最看好誰來當黃葛村的村長?”

萬高升沉吟一會兒說:“恐怕這村長的人選就要在林國斤和趙大河之間來選了,兩人各有各的本事。”

說話間,李田世拄著拐杖走進茶館來,臉色陰沉如死水。

萬高升起身招呼道:“老婆子,過來坐。你這又是被哪塊雲淋了雨呀?”

李田世歎口氣說:“還能是哪塊雲,還不是那不爭氣的金懷遠。原來是每周回來,如今是一個月也不回來一次,真就嫁給廠裏了。”

萬高升沒有搭話,喝了幾口茶就鼓動吳億才說:“你來說一段兒書解解悶氣。”

吳億才指指那些激戰正酣的麻將桌子,苦笑道:“你倒是聽聽這麻將聲,我就算把喉嚨扯破你也聽不清楚我說的什麼,還是算了,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打在沙灘上,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他也鬧著打麻將去了。

萬高升對李田世說:“老婆子,如今社會變化快,你管不了的事就由著他們,一輩不管二輩事,他們兩個都是有文化的人,知道好好處理的。”

李田世狠狠地跺幾下拐杖說道:“你以為有文化就是好事?我看這就是書讀多了惹的禍。”

不管黃桷埡的人如何猜想,黃葛村的村長競選大會還是如期召開了。喬明在裹著紅布的話筒前吹得噗噗直響,但話筒傳出來的聲音總是跟一條破鑼嗓子似的不得勁兒。

喬明嘟囔一句:“這破喇叭也該進博物館了,我也該走了。”

趙永年接過話頭說:“喬明走了,這村廣播站也就壽終正寢了,不知別人怎樣,我是第一個不習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