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先生好久沒有來,你前次怎樣對待他的呢?”
蓮姑沒有答,蕙姑說道:
“真奇怪,為什麼這樣長久不來呢?莫非病了麼?”
姑母又問藐姑,這幾天她有沒有看見他在校裏做些什麼事情。藐姑說:
“看見的機會很少,隻見到兩次,好似憂愁什麼似的。夜裏也並不教我們的書。對我也不似從前親熱。有一回,隻說了一句,‘小妹妹,你衣服穿得太少了。’一麵就冷淡淡地走開。”
這幾句話,簡直似尖刀刺進蓮姑的心。她深痛地想道:
“一定是他的父親的回信來了,不許他自由呢,否則,他是快樂的人,決不會如此的愁慮。不過父親就是不允許也該來一趟,說個明白。莫非從此不來了麼?”
她隱隱地想到自己的運命上去,眼裏似乎要流下淚,她立起走開了。她們也沒有再說話,隻有意的看守寂寞的降臨似的。可是不到半點鍾,他到了,他穿著一件西裝大衣,一頂水手帽,蓋到兩眉,腋下夾著兩罐食物,兩盒餅幹,跳一般地走到了。房內的空氣一齊變換了,藐姑走到他的麵前,他向她們一看隨即問:
“蓮妹呢?”
姑母答:“她在房內嗬!”
而蓮姑房內的聲音:
“我就出來了。”聲音有些戰抖。一種悲感的情調,顯然在各人的臉上。接著他就看見蓮姑跑出來,她的眼圈是淡紅的,哭過了,她勉強地微笑著。他皺了一皺眉,向她說:
“你也太辛苦了,時常坐在房內做什麼呢?”
蕙姑說:“姊姊是方才進去的,我們正奇怪,你為什麼長久不來呢?”
“嗬,”他說,“我好久不來了。”
“你又憂愁什麼呢?”
“唉,卻為了一個題目呀。”他笑了起來,接著敘述地說,“你們知道麼?此地中等以上各學校,要舉行一次演講競賽會了。我已被選為德行中學出席的演講員。你們也知道,這是一件難事罷?這和我的前途名譽是有關係的,所以為了一個題目,卻預備了一整星期的講稿。為了它,我什麼都沒有心思:所以你們這裏也不能來了。明天晚上就是競賽的日子,我帶了三張的入場券來,你們三姊妹可以同去。地點在教育會大禮堂,那時有一千以上的人與會,評判員都是名人,是值得你們去參觀一下的。競賽的結果是當場公開的,假如我能第一,小妹妹,不知道你們也怎樣快樂呢!”
姑母也就插嘴說:
“所以你不到這裏來。即使第一,又有什麼用呢?”
“第一當然是要緊的,”蓮姑說,“一個人有幾次的第一呢?我們女子,簡直沒有一次第一。”
他聽了,心裏覺得非常的舒暢。同時想,假如明天不第一,豈不是又失望又倒黴麼?姑母一邊忙碌起來,向屋內走動,於是他問:
“姑母你忙什麼呢?”
“你在這裏吃了晚飯去。”
“不,校裏還有事。”
“有這許多事麼?現在已經是吃晚飯的時候了。”
“我就去,——姑母,這樣罷,假如我明天競賽會得到優勝了,後天到這裏吃夜飯。你們慶祝我一下。”
她們都說好的。他看一看蓮姑,似輕輕的向她一人說:
“明天你一定要到會的。”
蓮姑點一點頭,他就走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