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講的結果是奇異的優勝的。全堂的拍手聲,幾乎集中在他一人的身上,給他收買去一樣。許多閃光的,有色彩的獎品,放在他的案前,他接受全部的注目,微笑地將這個光榮披戴在身外了。一般女學生們用美麗的臉向他,而他卻完全一個英雄似的走了出來。在教育會的門口,他遇見蓮姑三姊妹,——她們也快樂到發抖了。他低聲的向她們的耳邊說:

“妹妹,我已第一了;記住,明天夜飯到你家裏吃。”

他看她們坐著兩輛車子,影子漸漸地遠去了。他被同學們擁著回到了校內,疲乏地睡在床上,自己覺得前途的色彩,就是圖畫家似乎也不能給他描繪得如此美麗。“美人”,“名譽”,這真是英雄的事業呢!他輾轉著,似乎他的一生快樂,已經刻在銅牌上一樣的穩固。他隱隱地喊出:

“蓮妹,我親愛的,我們的幸福嗬!”

第二天,他沒有上了幾點鍾的功課,一到學校允許學生們自由出外的時候,他就第一個跑出校門。向校後轉了兩個彎,遠遠就望見蓮姑三姊妹嬉笑地坐在門邊。他三腳並兩步地跳上前去,捉住了藐姑的臉兒,在她將放的荷瓣似的兩頰上,他給她狂吻了一下。直到這位小妹妹叫起來:

“章先生,章哥哥,你昨夜得了一個第一就發瘋了麼?”

他說:“是呀。”

藐姑歪著笑臉說:“我假如是個男人,我要得第一裏麵的第一呢!像你這樣說一下有什麼稀奇?倒還預備了一星期,聚眉蹙額的,羞煞人。幸得沒有病了還好!”

說著就跑進去。他在後麵說:

“等一下我捉住你,看你口子強不強?”

她們也隨即走進屋內。說笑了一回,又四人做了一回捉象棋的遊戲。在這個遊戲裏,卻常見他是輸了的。每輸一回,給她們打一次的手心。以後藐姑笑他說:

“虧你昨夜得了一個優勝,今天同我們比賽,卻見你完全失敗了!”

這樣,他要吻她,她跑了。

吃晚飯的時候,他非常榮耀而矜驕地坐著。姑母因為要給這位未來的女婿自由起見,她自己避在灶間給他們燒菜蔬。他是一邊笑,一邊吃,想象他自己是一位王子,眼前三姊妹是三位美麗的公主。一邊,他更不自覺地喝了許多酒。

吃完了飯,酒的刺激帶他陶然地睡在一張床上,這是他們三姊妹的房內。藐姑也為多喝了一杯酒而睡去了,蓮姑和蕙姑似看守一位病人似的坐在床沿上,臉上也紅得似拈上兩朵玫瑰,心窩跳動著,低著頭聽房外的自然界的聲音。他是半意識的看看她們兩人,他覺得這是他的兩顆心;他手拽住被窩,恨不得一口將她們吞下去。他模糊地透看著她們的肉體的美,溫柔的曲線緊纏著她們的雪似的肌膚上,處女的電流是非常迅速的在她們的周身通過。他似要求她們睡下了,但他突然用了空虛的道德來製止他。他用兩手去撚住她兩人的手,坐了起來,說:

“兩位妹妹,我要回校去了。”

她們也沒有說,也是不願意挽留,任他披上了大衣,將皮鞋的帶子縛好,又呆立了一息,衝到門口。一忽,又走回來,從衣袋內取出一枚桃形的銀章,遞給蓮姑,笑向她說:

“我幾乎忘記了,這是昨夜的獎章,刻著我的名字,你收藏著做一個紀念罷。”

蓮姑受了。夜的距離就將她們和他分開來。

第三天的下午,他又急忙地跑到她們的家裏。姑母帶著蕙姑和藐姑到親戚那裏去了。他不見有人,就自己開了門,一直跑到蓮姑的房內。蓮姑坐著幻想,見他進來,就立了起來。而他卻非常野蠻地跑去將她擁抱著,接吻著,她掙紮地說:

“不要這樣!像個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