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 晚餐席上的苦口(2 / 3)

清覺得不能不插一句嘴,他說,

“何必想,事情統過去了。”

老母親竟沒有聽進,接著道,

“瑀從小就多病,而且都是厲害的病,生起來總是幾月。有一回,夏天,他們的爸爸死了不久。瑀那時還和瑀現在一般大,卻突然犯了急症,死了!我那時簡直不知怎樣,唉,我自己也昏去!一麵,我叫遍了醫生,醫生個個說,無法可救了,死了,拋了算了。但我哪裏忍的就葬呢?我哭,我抱著他的屍哭。心想,他們的爸爸已經死了,假如這樣大的兒子又死去,那我還做什麼人?抱在手裏的小東西,就算得是人麼?而且債務又紛積,債主每天總有一兩個踏進門來。因此,我想假如瑀真的要葬了,那我也同他一塊地方葬罷!一邊呢,我用手拍著他的心頭,在喉邊咬著他的氣管。實在他全身冷了,甚至手臂和臉也青了,看樣子,實在可以葬了。我呆,我還是不肯就葬,除非我同他一塊地方葬去。這樣,忽然他會動了一動,喉嚨也格的響了一響,我立刻摸他的心頭,心頭也極微的跳起來。我立刻叫人去請醫生來,醫生說,不妨,可以救了。但當他死去的時候,清呀,我真不知怎樣,好像天已壓到頭頂。我簡直昏了!這小東西,我任著他哭,將他拋在床上,也不給他奶吃,任著他哭。難為他,他倒哭了一天。以後,瑀的病漸漸好起,在床上睡了兩個月,仍舊會到學校裏去讀書。這一次,我的心也嚇壞了,錢竟不知用掉多少。”

她一邊說,有時提起衣襟來揩她的眼淚,過去的悲劇完全複現了。而和伯更推波助瀾的接著說,

“是呀,做母親的人真太辛苦!那時我是親眼看見的,瑀健了以後,瑀的母親竟瘦了。”

瑀也聽的呆了,瑀反微微的笑。這位母親又說,

“這次以後,幸得都是好的時候多。五六年前的冬天,雖患過一次腹痛,但也隻病了半月就好了。一直到現在,我以為瑀總可以拋掉一片心,在外邊3年,我也任他怎樣。誰知他竟將身子弄到這樣。不是瑀寫一封信,他還是不回家。還是沒有主意,還是和小孩時一樣。唉,叫我怎樣放心呢!”

她悲涼的息了一息,瑀苦笑的開口說,

“我若10年前的夏天,真的就死去了,斷不至今天還為我擔心,還為我憂念。我想那時真的還是不活轉來的好。何況我自己一生的煩惱,從那時起也就一筆勾消。”

“你說什麼話?”他母親急的沒等他說完就說了,“你還沒有聽到麼?那時你若真死了,我恐怕也活不成!”

“就是母親那時與我一同死了,葬了,我想還是好的。至少,母親的什麼擔心,什麼勞苦,也早就沒有了,也早就消滅了。”

瑀慢慢的苦楚的說。母親大叫,

“兒呀,你真變的兩樣了,你為什麼竟這樣瘋呢?”

“媽媽,我不瘋,我還是聰明的。我總想,像我這樣的活著有什麼意思?就是像媽媽這樣的活著,亦有什麼意思?媽媽那時的未死,就是媽媽的勞苦,擔心,那時還沒有完結;我那時沒有死,就是我的孽障,苦悶煩惱罪惡等,那時還沒有開始。媽媽,此外還有什麼意義呢?”

瑀苦笑的說完。他母親又揩淚的說,

“兒呀,你錯了!那時假如真的你也死了,我也死了,那你的弟弟呢?瑀恐怕也活不成了!瑀,你一定也活不成了!”一邊向瑀,又回轉頭,“豈不是我們一家都滅絕了?瑀呀,你為什麼說這些話,你有些瘋了!”

清實在聽的忍耐不住,他急的氣也喘不出來,這時他著重地說,

“不必說了,說這些話做什麼呢?”

瑀立刻向他警告地說,

“你聽,這是我們一家的談話,讓我們說罷。”

很快的停一忽,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