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輪船像金甲蟲嗎?”
他父親也笑了一笑,說,
“像金甲蟲?你看像金甲蟲麼?”
“是呀。”
“那麼你有輪船了?”
“小一些我有,這樣大可沒有。”
這樣,他父親又笑了一笑。隨著就將輪船的性質,構造,效用等講給他聽。因他的父親在滿清也是一個新派的人,而且在理化講習所畢業的。所以這時,他連瓦特發明蒸汽的故事,也講給他聽了。他聽了竟向他父親跳著說道,
“爸爸,我也要做瓦特先生。”
“那麼你也會發明輪船呢!”
“嘿,我的輪船還會在天上飛;因為金甲蟲會在天上飛的。”
因此,他的父親更非常地鍾愛他。回家後,他的父親笑向他的母親說,
“瑀兒真聰明,將來一定給他大學畢業出洋留學。”
不久,他的父親死了。雖則,他所以能在大學畢業二年,也是他的母親聽了他父親的遺囑。但因為父親之死,家庭的經濟更加窘迫,收入沒有,債務累積。結果,他竟失學,失業,使他的人生起了如此的變化。
“天上會飛的船在哪裏呢?還是在天上飛嗬!”瑀想了一想。
這樣,他們過了約半點鍾。清有些等待不住的樣子,收了小說向瑀問,
“瑀哥,可以走麼?”
瑀也就坐了起來,癡癡的說,
“走罷,走罷,我也沒有方法了,實在,我還該乘這金甲蟲回去,造我天上會飛的金甲蟲!”
一息,又說,搖搖頭,
“可是天上會飛的金甲蟲,早已被人造出來了,這又有什麼稀奇呢!父親對我的誤謬,會一至於此!”
清聽了卻莫名其妙,隨口問,
“什麼金甲蟲?”
“呀,蜻蜓嗬!”
“那隻蜻蜓?”清的眼睛向四野看。
“天上飛的蜻蜓。”
瑀慢慢的說。清急著問,
“你為什麼又想到飛機呢?”
“不,想到我的父親了。”
清聽了,更莫名其妙,愁著想,
“他還是胡思亂想,為什麼又會想到他早已死了的父親呢?”
一邊,仍向瑀問,
“瑀哥,你會走麼?”
“走罷。”
他們同時立起身來。
這時,卻早有人到他們的村莊,而且將瑀的回家的消息,報告給他的母親了。所以當他們開始慢慢的將走上嶺的時候,就望見一個十三歲的少年,氣喘喘的跑下嶺來,一見他們,就叫個不住,
“哥哥!哥哥!哥哥!”
他們也知道他是誰了。清微笑著說,
“瑀來了。”瑀說,
“這小孩子,來做什麼呢!”
“迎接你哥哥呢。”
“還是不迎接的好。”
一邊他心又酸楚起來。
這孩子異常可愛,臉白,眉目清秀,輪廓和瑀差不多,不過瑀瘦,頎長,他稍圓,豐滿一些。他穿著一套青布校服,態度十分活潑,講話也十分伶俐,他跑的很喘,一手牽著瑀的手,一手牽著清的手,竟一邊“哥哥,”一邊“清哥,”異常親昵地叫起來。他們兩人也在他的手上吻了一吻,拍了一拍他的肩。這樣,是很表出他們兄弟久別的情形來。
這時瑀很想三步兩腳的跑到家裏,可是瑀和清,還是一樣慢的走。他們是看看鄉村的景色,好像是旅行,並不是歸家一樣。瑀急了,他向清說道,
“清哥,可以走走快一些麼?”
清也就笑了一笑,說,
“小弟弟,急什麼?橫是家已在眼前了。”
瑀又緩緩的說,
“媽媽怕等的著急呢!”
於是清又接著說,
“你不知你的哥哥身體不好麼?”
瑀聽了,好似恍然大悟,他眨了一眨他的圓活的眼睛,急促的態度就和平了一半。
這時,他們走過嶺。一邊,瑀告訴他的哥哥,
“哥哥,媽媽此刻不知怎樣呢?媽媽怕還在哭著。媽媽聽到王家叔說哥哥有病以後,每餐飯就少吃了一碗。媽媽常一人揩淚的。方才媽媽聽說哥哥來,媽媽真要跌倒了。媽媽本來要到埠來接你,但以後對我說,‘瑀呀,我的腳也軟了,走不動了,你去接你的哥哥,叫你的哥哥坐頂轎子來罷。’媽媽叫我慢慢的走,我是一直跑到這裏。哥哥已經來了,哥哥為什麼不坐轎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