瑀沒有說,清接著說,
“那麼請你靜靜地睡一息,好麼?”
“也不要睡,或者你們離開我也好。我的心已如止水,——太空的灰色。”
瑀微笑了。房內又靜寂多時。清轉了談話的方向說,
“吃了那瓶藥血一定會止了;過了四五日,我送你回家去好麼?”
“我是沒有家的。”
“送你到你的母親那裏去。”
“我也沒有母親了!”
一邊他眼角又上了淚,接著說,
“死也死在他鄉!我早已自己賭咒過,死也死在他鄉!”
“你為什麼又說出這話呢?”清說,“你自己說你自己心已如止水了?”
“是的,就算我說錯一次罷。”
房中更愁悶,清等的眼又看住地下。偉覺得不得已,又說道,
“你不想你的母親和弟弟麼?”
“想的,但我對他們詛咒過!”
“不愛他們麼?”清問
“無法愛,因為無從救出我自己。”
“怎樣你才救出你自己呢?你可以告訴我們什麼條件麼?”偉說。
“可以的,你們也覺得這是難於回答的問題麼?”
“是呀。”
“清清楚楚地認識自己是一個人,照自己的要求做去,純粹站住不為社會所沾汙,所引誘的地位。
“那麼我們呢?”翼這時問。
“你們呀?總有些為社會所牽引,改變你自己的麵目了麼?”
“社會整個是壞的麼?”翼又問。
“請你問社會學家去罷。”瑀苦笑了。
“我想社會,不過是一場滑稽的客串,我們隨便地做了一下就算了。”
“不,”偉說,“我想社會確是很有意義的向前進跑的有機體。”
清覺得無聊似的,愁著說,
“不要說別的罷!我想怎樣,過幾天,送瑀哥回家鄉去。”
瑀沒有說。
“送你回家鄉,這一定可以救出你自己。”
“隨你們設想罷。”
於是房內又無聲了。
正這時候,房門又被人推進來。三位青年一齊抬起他們的頭,而阿珠又立在門口。
這回她並不怎樣疑惑,她一直就跑到瑀的床邊來。她隨口叫了一聲,朱先生,一時沒有話。清立刻問,
“阿珠,你做什麼?”
她看一看清的臉,似不能不說了,囁嚅的,
“朱先生,媽媽說房子不租了,叫你前兩個月的房租付清搬出去。”說完,她弄著她自己的衣角;又偷眼看看瑀蒼白的臉。清動氣了,立刻責備的問,
“為什麼不租?”
“我不知道,你問媽媽去。”阿珠一動沒有動。
“我問你的媽媽去?”
清很不耐煩的。接著說,
“別人有病,一時搬到什麼地方去呢?你說欠房租,房租付清就是了。是不是為欠房租?”
“我不知道,你問朱先生,或者也有些曉得。”
“刁滑的女子。”
清歎了一口氣,接著說,
“你媽叫我們什麼時候搬?”
“明天就要搬出去。”
“哼!”
清就沒有說。而偉卻在胸中盤算過了。於是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