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 肯定的逐客(1 / 3)

第十二 肯定的逐客

清,偉,翼三人仍坐在房內,房內仍是靜寂清冷的。

瑀這時很恨他自己給朋友們搬弄。但同時他似乎對於什麼都平淡,灰色,無味;所以他們要搬弄,也就任他們搬弄了。他這時好像沒有把持和堅執,一切都罩上病的消極和悲感。他也沒有想什麼,隻眼看著目前的景情。以後,他和平的說道,

“你們也回去罷,你們的事很忙,何必要這樣看守著我呢?”

“我們還有什麼事呀?”清答。

“哈,”瑀笑一聲,冷笑的,“我也沒有什麼事,醫生診過了,猴子戲也變完了,不久也就好了,我也還有什麼呢?”

停一息,又說,

“病不久就會好了,藥呢,我是不願意吃的。老實說,你們現在假使去買一張棺材來,我倒是很隨便可以跳進去;要我吃藥,我是不願意的。”

“你還是胡思亂想!”清皺著眉說。

“我想,生活於平凡的灰暗的籠裏,還是死於撞碎你頭顱的杆上罷,丹尼生也說,難道留得一口氣,就算是生活了麼?”

“可是現在,你正在病。”偉說。

“人所要醫的並不是體病,而是健康裏的像煞有病。現在我是病了,你們知道的,可是前幾天的我的病,要比較今天厲害幾十倍呢!我實在不想醫好今天的病,吐血是不值得怎樣去注意的;但我很想醫好以前的病。不過要醫好以前的病,我有什麼方法呀?”

他的語氣淒涼,一息,偉說,

“要醫好你以前的病,那也先應當醫好你今天的病!體病醫好了,健康裏的病,自然有方法可醫的。”

“頗難罷?這不過是一句自己遁跡的話。而我呢,更不願向這不醒的世界去求夢做了。”

語氣很閑暇。於是清說,

“不是夢麼?是真理啊!”

“是呀,是真理。”瑀似譏嘲的說。“我又何必要說這不是真理呢?不過我自己已不能將自己的生命放在真理上進行了。”

偉說,“人一病了就悲觀,消極。你豈不是努力尋求過真理的麼?”

“或者可說尋求過,但不是真理,是巧妙的欺騙詞!”

“那麼真理是沒有的麼?永遠沒有的麼?”

“我不是哲學家,也不是哲學家的反叛者,誰有權力這樣說。”

“我是正在求真理的實現呢?”清笑說。

“好的,那麼你自身就是真理了。而我呢,是動作與欺騙的結合,幻想與罪惡的化身!”

“不,”偉說,“生命終究是生命,無論誰,總有他自己的生命的力!我們不能否認生命,正如農人不能否認播種與收獲,工人不能否認製作,商人不能否認買賣一樣。”

“是呀,”清接著說,“橫在我們的身前有多少事,我們正該努力做去。在努力未滿足的時候,我們是不能灰心,厭棄,還要自己找出精神的愉快來。目前,你應當努力將你自己的病體養好。”

靜寂一息,瑀說,

“努力!精神的愉快,——真是騙過人而人還向它感激的微妙的字!”

停一息,他又說,

“無論怎樣,我覺得人的最大悲哀,並不是死,而是活著不像活著!”

“不活是沒有方法的呀?”偉說,“我們能強迫人人去自殺去麼?我們隻求自己活著像個活著就是咯。”

“親愛的朋友們,你們是醒來了,但也不要以這醒為驕傲罷!”

“我們不要談別的咯。”清叫了起來,我想瑀哥要以病體為重,靜靜地,千萬不要胡思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