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清忙著答。
於是他又喝下第三杯,接著說,
“我很感激你們對於我的要求給以滿足,但我不想做的事情,無論如何,請你們不要代我著想。”
一邊似乎微笑,一邊又咳嗽了兩聲。清說,
“你總是胡思亂想,何苦呢?你病了,你自己也知道這是重大的病,那應該要請醫生來診察,怎麼又胡思亂想到別的什麼呢?你總要將你的一切不規則的幻想驅除幹淨才好,你的病是從你的幻想來的。譬如這幾天,你的精神有些衰弱,但你又偏要這樣的喝酒,”他抬頭看一看桌上的酒瓶。“酒吃了,幻想更興奮,一邊精神也更衰弱,這樣是怎麼好呢?瑀哥,你該保重你的身體才是,你應知道你自己地位之重要,無論如何,要掃除你的幻想才好。”
清慢慢的說來,似還有沒說完,而瑀氣急的睜大眼道,
“好了好了,清,你真是一位聰明人,但請不要在我的前麵,賣弄你的聰明罷!”
“好的,你又生氣麼?”清悲傷地。
“誰?……”瑀還想說,可是又沒有說。
而偉卻關照清,搖一搖頭,叫他不要和他多說。
關著的門,又被人推進來,是阿珠!
她很奇怪,她好像陌生的貓,想進來而又不想進來。她又很快的進來了,走到瑀的床前,清的身邊,一句話也不說,隻低頭含羞似的。想說了,又不說。於是清問,
“你做什麼?”
四位青年的八隻眼睛都瞧在她的身上,等她回答。她眼看床上的棉被,嬌飾的說,
“朱先生,媽說請你……”又沒有說下去。
這時她也看清楚,痰盂內有血。她也似難受,話不好說。於是她立刻就跑,很快的嫋著身子,低著頭跑回去。
“奇怪的女子!”清忿怒的在後麵說。
“怎麼有這樣妖怪式的年輕姑娘?”偉三人目送著她,心裏也這麼想。
瑀卻明白了,她為什麼來,負著她母親的什麼使命,想說些什麼話,又為什麼不說,又為什麼要跑回去,——他對她不能不感激了。他的心頭一時又難受,血又跳的快起來。一邊又咳嗽。
這時清又輕輕的問,
“還要茶麼?”
“不要了!”
他的口子還是幹渴的,可是他不想再喝了。
偉看這樣的情形,似乎不得不說。若再不說,那連朋友的義務都沒有了。於是他等瑀咳完了以後,就向清說道,
“清,我想,無論瑀的心裏怎樣,我們不能不請醫生來給他診一診,像這樣的病是不能隨隨便便好去的,否則,我們連常識都沒有了。我想停一息就走,回去吃了中飯,就請嚴醫生同來,你以為怎樣?”
“是的,”清答,“這樣很好。”
但瑀很急的轉身要說,他的火似從他的眼中衝出,他竟想喊出,
“你若請醫生來,先請你不要來!”
可是不知怎樣,他終於沒有聲音。他歎息了一聲,仍回身向床壁。清說,
“偉,你此刻就走罷,快些吃了飯就到嚴醫生那裏去,否則,他吃了飯會先跑走。”
“是的。”佑附和的說。
偉好似對於醫生問題解決得勝的樣子,立起身微笑地走去。
這時候,清又向佑,翼二人說,
“你們也回去吃飯罷。”
“你的中飯呢?”翼問。
“不吃也不要緊。”清答,接著又問,
“你們下半天來麼?”
“來的,”二人回答。
“假如你們有事情,不來也可以;假如來,請你們給我買一個大麵包來。”
“還有別的麼?”佑問。
“帶一罐果子漿來也好。”
“瑀哥也要吃麼?我們看見什麼,也可以買點什麼來。”
“好的。”
於是他們互相一看,也就低頭去了。
房內一時又留著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