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一 籲天辨誣卷一(3 / 3)

謹按虜人寇河南之初,先臣得警,即乞詣行在所奏事,禦劄報曰:‘覽卿來奏,欲赴行在所奏事,深所嘉歎。’既又曰:‘俟卿出師在近,輕騎一來,庶不廢事。’及先臣奏,已遣張憲、姚政軍,禦劄複報曰:‘覽卿奏,已差發張憲、姚政軍馬至順昌、光、蔡,深中機會。卿乞赴行在所奏事,甚欲與卿相見。’既又曰:‘措置有緒,輕騎前來奏事,副朕虛竚也。’先臣未及覲,上遣李若虛至軍,禦劄報曰:‘金人再犯東京,賊方在境,難以召卿遠來麵議。今遣李若虛前去,就卿商量。’則是先臣累請麵陳而不獲也,然後親書建儲之請,密以奏,上禦劄報曰:‘覽卿親書奏,深用嘉歎,非忱誠忠讜,則言不及此。’即天語而觀之,決非區區具文之奏,而其褒諭之語,深切著明,蓋直為先臣建儲之議設也。禦劄之連文曰:‘卿識慮精深,為一時智謀之將,非他人比。茲者河南複陷,日夕愴然。’考之時事,則其為紹興十年之詔也甚明。

是先臣嚐密疏言於紹興十年之後,而未嚐麵對言於七年之前;是先臣因興師,請覲不獲,而後抗疏,未嚐因諜報而欲立此,以沮虜謀也。況諜報之事,其為不根、臣之辨尤明,則弼所謂玉音有‘非卿所當與’之說,‘卿自以意開諭’之說,先臣有衝風吹紙之事,怪其習小楷之事,詎有一實哉!年月先後之不同,麵奏疏聞之有異,弼真果於誕者!

按弼之在先臣幕為最久,及先臣得罪,僚佐皆下吏遠徒,獨弼不與,偃然如故。公議皆謂弼舊居永嘉,秦檜方罷相裏居,弼足恭奴事,以徼後福。及在先臣幕,知檜惡先臣,觀望風旨,動息輒報,以是獲免於戾。天下固知之矣。

臣竊以為小人苟免以全身,見利而忘義,亦何所不用其至,初不足以汙筆櫝。獨忘國而謀家,忘君而謀身,忘所知而謀所芘,既欺一時,以免其禍,又托為遊談聚議之說,矯玉音而實其辭,因它人之筆,以欺天下後世,使人莫窺其奧,其用心之奸,擠崖之嶮,蓋非它人比也。臣伏讀國朝之律,偽製書及增減而足以亂俗者,棄市。聖人立法之意,抑以製書者上之所用,以信天下,奸民敢矯而為之,而其矯為者又足以亂俗,則雖置之極典,誠不為過。夫製書不可矯也,玉音其可矯乎?一時之俗不可亂也,天下後世之公其可亂乎?原情而議法,弼當在《春秋》誅心之典。臣獨惜夫高宗以宏略聖度,致炎、興三十六年之治,繼中天二百餘載之業,而秦檜擅命,矯稱玉音,已不逃沈該等之奏論。弼齗齗小人,亦敢駕說而矯誣,又作為進對折旋之義,使人見之,若親奉天語者,其罔上誣君之心,詎勝言哉!遂使洋洋聖謨,玉石不辨,天下後世若之何而可以取證也。

若夫戒謂先臣越職,取死為宜,書之簡牘,傳之萬世,岸然不以為恥,則又臣之所甚末諭。夫先臣為一身謀,則固愚矣;而為社稷謀,顧不謂之忠乎?人臣而一陳社稷之忠謀,讒臣已嫉而陷之,諫官又和而劾之,搢紳士大夫之議又從而交非之,則其不幸,豈特一時而止哉!讒臣嶮欺,固不足算,臣之所甚惑,而不能已者,蓋以諫官者,公議之所出,搢紳者,公議之所顯,大廷伏蒲,露章劾奏,百僚在位,側耳聳聞,而曰如此者謂之嫌疑,謂之貪功,是當誅。執筆紀遺,公議攸托,萬世而後,汗簡所徵,而曰如此者謂之妄言,謂之越職,是宜死。然則天下後世之見此奏比書者,誰不鉗口結舌,而自列於括囊之士哉!嗚呼!此豈特臣之所甚惑,為人稍知尊君之誼,立朝之節,宜舉無不惑者矣!

按是時,汝楫誌於得位,媚灶奉承,無所不至,入奏之際,安恤其為天下後世之誤。弼幸於免禍;求以自解,敢肆矯誣,出言之際,亦安恤其為天下後世之欺。戒喜於異聞,竊奸人之緒論,以為至確,筆牘之際,又安恤其為天下後世之議。獨以先臣之忠如此,而小人抵巇,一至於是,寧不哀哉:逐鹿者不見泰山,攫金者不見市人,汝楫是也。言偽而辨,行偽而堅,弼是也。不可與言而與之言,失言,戒亦近之。”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