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又聞之,仁宗皇帝因采範鎮、司馬光之議,宰相韓琦力讚睿斷,大策中定,授之英祖。詔令既具,將孚於庭,而當時好諛之臣雜進其說,皆曰:‘陛下春秋鼎盛,子孫千億,何遽作此不祥事。’仁宗皇帝聖慮深遠,與天為謀,力卻群言,卒安大器。臣間因竊讀國朝事跡,至此未嚐不掩卷三歎,而繼之以泣也。夫受盡言而不怒,固本於人君之盛德;而讚大謀而不惑,尤資於大臣之明斷。若時先正韓琦以盛德元勳,光輔王室,維持正論,上開帝聰;故一時諛臣之進說,皆逡巡卻立,而範鎮、司馬光之議,不惟不得罪於當世,而且卒行其言。先臣幸遇明主,而不勝群邪之害正,遂以殂身。即是而論罪,檜與汝楫詎可勝誅哉‘嗚呼!範鎮、司馬光之說,不避嫌疑之尤者也;諛臣之論,能避嫌疑之尤者也。然自至和迄今百有餘載?天下之公議未嚐進諛臣於鎮與光之上,然則先臣獨何罪?是疏也,於先臣本無足辨,然足以誤天下後世之為臣子者,臣故不敢不申為之說。
至於張戒之《默記》,荒謬不根,顛倒錯亂,尤為昭昭,臣不敢以臆說與戒辨,諸以高宗皇帝宸翰為證。戒之言曰,薛弼以甲子正月,道由建昌,與戒言及先臣建儲之議,雲是丁巳歲,先臣因召對,實建此請。又以為諜報,虜酋將有所挾,以入京師。先臣與弼會於九江舟中,議所以沮虜謀者,而及於此。既又托為玉音,謂先臣雖忠,而握重兵於外,此事非所當預。次之以先臣失措之狀,又次之以薛弼造膝之語,而斷曰:‘飛為大將,而越職及此,取死宜哉!’熊克又從而信之,筆之《小曆》,上之史院,板而行之天下。
臣嚐捧書痛哭,重歎先臣之不幸,而竊怪夫弼之果於誕也。夫丁巳歲,紹興之七年也。先臣奉詔至督府,與張浚議劉光世軍不合,遂疑先臣有自營得軍意。即日上章,乞解兵柄,璽書召還,複畀以兵。則與弼同對,蓋是年之六月也。至冬十一月,而劉豫始廢,則先臣召還之時,豫未嚐廢也。豫方據汴,虜何自而有挾以入京之謀。夫正資宗之名,何預於虜、使先臣謂有益於國本則可,而謂以沮虜謀,固不若是其疏也。
臣之所辨,亦既詳矣,然未有所據,不足以折弼,請言其所據。按《野史》等書載,皆謂先臣當時因召對罷,詣資善堂?見孝宗皇帝英明雄偉,退而歎曰:‘中興基本,其在是乎!’至紹興十年,虜再叛盟,先臣灑泣厲眾,即日北討。將行,數請麵陳,冀以感動上聽。會詔趣進兵,不許?乃密為親書奏上之,大略以為:‘今欲恢複,必先正國本,以安人心,然後不常厥居,以示不忘複讎之誌。’奏至,宸衷感悟,賜禦劄褒諭,有‘非忱誠忠讜,則言不及此’之語。
臣嚐竊考《野史》與弼之說,而見其時日之不同,亦竊有疑焉。及伏觀臣家之藏詔,究其次第,而後知《野史》之載為可據,而弼之說,蓋甚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