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風塵

作者簡介

關漢卿確鑿的生卒年月現已無從考證,但據史料推斷,他大約生於金末或元太宗時期,即1230年前後,不會早於1210年。卒年大致不會晚於1300年。《錄鬼簿》將關漢卿列於“前輩才人”56人之首。明初賈仲明在《錄鬼簿》悼詞中說,關漢卿“驅梨園領袖,總編修師首,撚雜劇班頭”,可以看出他在元初劇壇上的崇高地位。他被公認為元代最多產的戲劇家。

關漢卿不僅有著超群的文學素養,而且由於他長期活動於勾欄瓦肆之中,具有豐富的舞台經驗。明人臧晉叔在《元曲選序》中指出,關漢卿“躬踐排場,麵傅粉墨,以為我家生活,偶倡優而不辭”。他和當時的一些著名演員也有交往,特別是朱簾秀。另外,他對民間語言和民間藝術也都非常熟悉。這些都為他的創作打下了堅實的基礎。他一生創作了65種雜劇,現存的尚有18種:《竇娥冤》、《救風塵》、《單刀會》、《調風月》、《哭存孝》、《蝴蝶夢》、《金線池》、《謝天香》、《望江亭》、《玉鏡台》、《拜月亭》、《魯齋郎》、《裴度還帶》、《陳母教子》、《西蜀夢》、《五侯宴》、《單鞭奪槊》、《緋衣夢》。其中,以《竇娥冤》和《救風塵》為最優秀的代表。

故事梗概

一、周舍騙婚

鄭州有個叫周舍的,是財主周同知的兒子。此人自幼便遊手好閑,整日在煙花柳巷中廝混。後來學做生意,仗著家中有錢,更是吃喝嫖賭,無所不為,自稱是:酒肉場中三十載,花星整照二十年,一生不識柴米價,隻少花錢共酒錢。

周舍在京城汴梁結識了一個歌妓,叫宋引章。這個歌妓從小失去雙親,由鴇母李氏撫養成人,不但長得秀麗,大裁小剪,吟詩對句,也很在行。有個秀才安秀實和她十分要好,二人曾訂下親事,日後結為夫妻。周舍自從認識宋引章之後,便常來糾纏,一心要娶她為妻。憑著他華麗的衣飾,大把地花錢,再加上甜言蜜語,頻獻殷勤,漸漸使宋引章動了心,有意嫁他。隻是李氏怕他是個靠不住的人,始終不肯答應。

這天,他做生意回來,又到宋引章家,死乞百賴向李氏求婚。李氏無奈,便去找宋引章商量:“引章,那周舍的親事,不是我百般阻撓,隻怕你久後自家受苦。”引章說:“媽媽,不妨事,我已拿定主意,一心要嫁他。”李氏見宋引章主意已定,也不好再說什麼,隻歎口氣說:“那就隨你去吧,日後吃苦頭可別埋怨我!”

宋引章一看李氏有了活口,便急忙告訴周舍:“母親允許親事了。”周舍一聽,十分歡喜,連忙過來向李氏道謝。李氏說:“今日好時辰,我許了你親事,日後可不要欺負俺孩兒!”周舍忙說:“我哪裏敢欺負大姐?母親,到時你把這裏的姐妹兄弟都請來,我要操辦得氣派些。我這就去安排。”

卻說秀才安秀實聽說宋引章要嫁周舍,十分著急,便來求宋引章的結拜姐姐趙盼兒。

趙盼兒生性豪爽仗義,有一副熱心腸。聽了安秀才的敘說,也感到詫異,說:“當初這門親事不是許與你來,怎麼如今又嫁別人?”安秀才說:“究竟是何原因,我也納悶,所以來問姐姐。”趙盼兒說:“這種事,我哪裏說得清?我們做妓女的,一輩子都是為了掙錢,臨收場,誰不想碰上個知疼知熱的風流女婿?她們個個都是揀來揀去百千回,想嫁一個老實的,又怕盡世兒難成對;想嫁一個聰俊的,又怕半路裏被拋棄。我見過那些早嫁的,沒過上幾日,就被折磨得麵容憔悴,體瘦如鬼,所以,怕的是腳搭著腦勺慌慌忙忙成事早,到頭來手拍胸脯後悔遲!”安秀才說:“姐姐說的也是,隻是俺可不是那種薄情寡義的人。你該去勸勸宋引章,免得她日後吃虧後悔。”趙盼兒說:“這個我心裏有數。你先坐一坐,我到那邊去勸她,勸好了你休喜歡,勸不好你休煩惱。”安秀才說:“我不坐了,先回家等著,姐姐你留心就是了。”

趙盼兒來到宋引章家,見宋引章正在打扮,便問:“妹子,你這是要到哪裏去應酬呀?”宋引章答道:“我不是去應酬,我要嫁人哩。”趙盼兒故意笑著說:“你想嫁人呀?正好我就是給你保親來了。”宋引章問:“你保的是誰?”趙盼兒答:“我保的是安秀才呀。”宋引章笑了,說:“我若嫁了安秀才,那還不成了一對兒打蓮花落的叫花子!”趙盼兒問:“那你要嫁誰?”宋引章答:“我嫁周舍。”

趙盼兒從宋引章的話語裏,聽出了她的心思,便換了一種口氣說:“你現在就嫁人,不嫌太早麼?”宋引章說:“有什麼早不早?今日‘大癤(姐)’,明日‘大癤(姐)’,早叫得出了一包兒膿。我嫁了,不管是做個張郎家婦,還是李郎家妻,隻要立個婦名,就是做鬼也風流。”趙盼兒說:“你如今年紀還小,也該三思而行。不是你歹姐姐把衷腸話勸妹妹,我是怕你受不了男人氣。你可知道,那做丈夫的,做不得嫖客,做嫖客的,做不得丈夫?”宋引章說:“不知道。姐姐講給我聽。”

趙盼兒講了一番道理,點出了嫖客的虛情假意,宋引章聽了卻不以為然。趙盼兒問:“你為什麼要嫁周舍?”宋引章答:“就因為他體貼妹子。”趙盼兒問:“他怎麼體貼你?”宋引章說:“夏天午睡,他替你妹子在一旁打著扇子;冬天他替你妹子把鋪蓋暖溫了,才讓你妹子歇息;我若出去應酬,穿衣服他幫著提領係,戴頭麵他幫著整釵鈿。所以我一心嫁他。”

趙盼兒聽後,不禁哈哈笑了起來,說:“你原來就是為了這些呀!這正是嫖客們的虛情假意!你隻說他情腸甜似蜜,可一旦娶到他家,等不上一年半載,就會把你拋棄,甚至拳打腳踢,那時,你就隻有抹淚的工夫了。妹子,久後你受苦,可別來告我!”宋引章說:“我便是有那該死的罪,也不來央告你!”

正說著,隻聽周舍在門外叫著:“小子們,把這些禮物擺得好看些!”趙盼兒一聽,心想:來得正好,他若進來不言語便罷,若言語,看我不給他幾句難聽的。

周舍進門來,見趙盼兒在,便上前搭訕道:“那壁廂姨姨,敢是趙盼兒麼?”趙盼兒說:“是我。”周舍說:“我正想請姨姨吃些茶飯哩。”趙盼兒說:“你請我?那可真是新鮮事!”周舍說:“我想求姨姨保門親事。”趙盼兒說:“你讓我保誰?”周舍說:“保宋引章。”趙盼兒說:“你讓我保宋引章什麼?保她那針指油麵,刺繡鋪房?還是大裁小剪,生兒養女?”幾句話問得周舍張口結舌,十分尷尬,心裏暗罵:這潑辣貨好一張利嘴!索性一挺脖子說:“實話告訴你,我的事早已成了,用不著求你!”趙盼兒說:“用不著正好!我走了。”說罷揚長而去。

趙盼兒剛回到家,安秀才便來打問:“姨姨勸引章結果如何?”趙盼兒揮揮手說:不濟事,我的話她聽不進去了安秀才歎口氣說:“若是這樣,我就死了心,上京求官應舉去了。”趙盼兒說:“你這秀才,就這麼容易灰心?她現在是鬼迷心竅,有她後悔的時候!”安秀才說:“依姨姨之見……”趙盼兒說:“你先別去,等我有用你的時候。”安秀才說:“就依姨姨,我先在客店住下,等候姨姨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