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處斬囚犯,一般是春審秋決。殺人多在秋後,元代法律混亂,有法也不依。有些案子,行文批複了以後馬上就地處決。正當六月天,竇娥的案子批複下來:就地處決。這天,天剛亮,獄門外有人喊:“帶犯婦竇娥!”兩個穿紅衣服的大漢,每人手裏提了一把大刀,把竇娥拉出獄來。竇娥抬頭看了看天,天陰的像個鍋底,烏雲遮住天空,看不見一絲太陽光。竇娥撕心裂肺地大喊一聲:“天哪!你怎麼就不肯睜睜眼哪!管善惡的神靈都哪去了?為什麼叫惡人逍遙法外,要屈殺我竇娥呀!”竇娥邊走邊喊,街兩邊的觀眾,不少人都落下淚來。

“別喊了,快走!時辰快到了!”劊子手催促竇娥。竇娥見來到了十字街口,忽然想起了婆婆。婆婆如果看到她這個模樣,還不活活嚇死,便向劊子手說:“兩位大哥,你們發發善心,咱們別走前街,走後街吧!”劊子手不明白她的意思,問道:“這為什麼?”“我婆婆看見我會嚇死的!”“你死到臨頭,還管別人,走!”劊子手不聽竇娥的,直向前街走去。蔡婆聽見街上人聲吵嚷,也出門去看。見劊子手推著竇娥來到近前,她才認出是自己兒媳婦。喊了聲“竇娥!”撲了上去。衙役們急忙攔住她喊:“處決囚犯,不能靠近!”竇娥怕叫婆婆看到,還是叫她老人家看見了,便哀求道:“大哥,她是我婆婆。既然見麵了,就叫俺婆媳說句話吧!”劊子手看著婆媳二人,也覺得可憐,便停下腳步。蔡婆看著竇娥,隻是痛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竇娥道:“婆婆,你別哭了。媳婦隻求你一件事,我死後,你看在咱婆媳份上,買口薄棺木,把媳婦埋葬了。每年清明,在媳婦墳上燒張紙錢。萬一我爹回來了,你千萬別告訴他我是被殺死的。我爹如果知道,就把他心疼死了!”竇娥說著也哭了起來。劊子手見竇娥說完,推起就走。蔡婆哭喊著跟在後邊。

法場上早已戒備森嚴。監斬台上高搭席棚,桃杌坐在棚裏。劊子手將竇娥推到台上,隻等午時一到,便命令行刑。

這時,竇娥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和膽量,衝桃杌罵道:“贓官,你冤殺好人,天理難容!”桃杌大叫:“你死到眼前,還喊冤枉,我倒要聽聽你冤在哪裏?”竇娥對桃杌說:“我提一件事,不知你可敢答應?”“你說!”“臨刑前,在我身後立一根高杆,上懸丈二白綾。我要讓我的一腔熱血濺到白綾之上,證明我竇娥死得冤枉!”桃杌想,一腔熱血怎麼能飛到丈二白綾上。便吩咐衙役們埋高杆,掛白綾。竇娥滿腹冤憤,繼續喊道:“老天爺,你如果還有天理,我死後,六月天你要天降大雪,把我掩埋起來,證明我的冤枉!”桃杌見木杆埋好,喊道:“時辰已到,開刀!”劊子手推著竇娥往白綾下跑,竇娥又喊:“贓官!你屈殺竇娥,我要叫你這楚州大旱三年!”劊子手手起刀落,竇娥人頭落地。說來也怪,她的屍首沒有立刻倒下,一腔鮮血竟然直飛上空,一滴不剩地都濺到白綾上邊。這時,烏雲更濃,冷風嗖嗖,刑場上的人凍得渾身發抖。隻見漫天大雪,紛紛揚揚飄落下來,一霎時,地上積雪盈尺,將竇娥的屍體掩埋起來。桃杌嚇得麵如土色。以後楚州真的大旱三年。

四、父女夢圓

竇天章自從將女兒端雲送往蔡家,自己曉行夜宿來到大都。元代時的大都就是現在的北京,當時是全國政治中心。當朝皇帝是蒙古族,他為了籠絡漢人,繼金國的製度,依舊開科考,選人才。竇天章來到北京,因思念女兒,飲食不調,竟鬧了一場大病,誤了科考日期。病體稍愈,銀子也花了個幹幹淨淨,便在京城賣文度日。今天給這家寫封信,明天給那家寫契約,勉強糊口。以後又經曆了兩次考試,都未考中,便心灰意冷,想回家又無路費。這天喝了幾口悶酒,醉在大街上。正遇禮部侍郎程皓從這裏路過,見一個醉漢倒在路旁,便命侍從將竇天章喚醒。問話中間,程侍郎聽他的口音似是同鄉。一問果是楚州人,便將竇天章帶回府去。在敘述中,知竇天章滿腹文才,隻因考場黑暗,才未能考中。程皓念在鄉裏情份,便將天章留在身邊,終日抄抄寫寫,抽暇溫習功課。又一次考期來臨,主考官偏偏是程皓大人。竇天章心中高興,一考便中了第十名進士,他親筆寫了封信,連喜報一起,命人送往楚州蔡婆家。去的人撲了空,又將原信帶回,告訴竇天章,數年前淮河發水,這一帶村莊變成了一片汪洋。蔡婆一家生死不明,不知去向。竇天章聽說女兒慘遭不幸,大哭了一場,隻好打消了父女團聚的願望。因有程皓保薦,竇天章官運亨通。幾經轉任,被朝廷任命為兩淮提刑肅政廉訪使,到兩淮地方檢查案件,平反冤獄,訪拿貪官汙吏。朝廷準他先斬後奏,便帶著人役,離開京都,直奔楚州。到了楚州地界,正是秋收季節。田裏莊稼枯焦,不見收成。聞聽人說,楚州城出了一樁奇案。一個姓竇的寡婦,下毒藥毒死她婆婆的救命恩人。臨刑時高喊冤枉,向州官立了三樁誓願:被殺後,血濺丈二白綾;六月飛雪掩埋屍體;楚州還要三年大旱。從六月到現在兩個月了,楚州果然滴雨未落。竇天章聽見,心中一動:這倒是一樁奇案。血濺丈二白綾,六月飛雪,世上少有。這個女子竟也姓竇,到楚州後倒要仔細查上一查。

楚州太守桃杌,本已調離楚州,榮升他任,但尚未登程。聽說來了欽差大臣,心裏有點慌張。他收拾了許多黃金、白銀、珍寶、古玩,準備給欽差大人送禮。他相信“有錢能買鬼推磨”這句話。這天,他和山陽縣令及六房典吏來到長亭迎接,將竇天章接進館驛。竇天章吩咐楚州和山陽縣,將近年來的大小案卷,一並呈來,以備審閱,有送禮的一概不收。桃杌的禮物未送出手,就被打了回去。

吃罷晚飯,竇天章從許多案中翻出竇娥毒藥害人命一案。他挑高蠟燭,見案卷上寫:“查犯婦竇娥,年方二十一歲,配夫蔡某。丈夫早亡,其婆母蔡氏,亦係寡居。婆媳相依為命,本應安分度日,怎奈竇娥生性凶頑,竟嫌其婆母的救命恩人張驢兒父親在家閑居,便在湯中下毒,藥死張父。殺人償命,乃朝廷法律。今判決斬刑,立即處斬……”竇天章覺得奇怪,犯婦姓竇,不僅與自己同姓,還與端雲孩兒同歲。她婆母偏也姓蔡,也是個寡婦,世上哪有這樣巧的事?莫非這個竇娥真是端雲兒?不會,端雲自幼聰慧,年紀雖小,頗懂禮儀,怎能下毒藥害人?竇天章再細審案卷,覺得案子中有些事情,很值得推敲,竇娥的供詞說:她婆婆有病,想喝羊肚兒湯。她在羊肚兒中下毒,毒死了張父。她要害張父,為什麼平時不在張父飯中下毒,偏在她婆婆的羊肚兒湯中下毒?竇娥是個少年寡婦,經常不出門戶,她從哪裏買的毒藥?既是毒藥害人,為什麼這個案子不追查賣藥之人?竇天章越看越生疑。他打定主意,在楚州先從這件案子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