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殺戮盛宴(3 / 3)

“而且什麼?”馬磊追問著。

“而且,在洋娃娃的身上寫下了‘還我命來’四個字,並且還用事先燒好的紙灰,在地上弄出了小腳印兒的樣子,偽造成死人還魂的現場。”徐睿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始終都帶著笑容。

“你是白天去做的?那你是怎麼避過監控和小區之中那些人的?”蘇沫問。

“想要避開監控和小區裏麵的人並不是多麼困難的事情,我隻需要偷偷摸到物業室的後麵,將其中的一根電線給剪斷就行。這樣監控就成了擺設,而電梯也會停止運行。”

“難道你就不怕在你上樓的過程當中,遇到那幢樓裏的住戶?”蘇沫繼續問著。

“當然不怕!”徐睿眼中閃爍著忽明忽暗的光澤,“你所說的這些我都考慮到了,所以我提前準備好了快遞公司的服裝,就算有人看到我,也不會注意的。當然,基本上我也不會遇到什麼人的。”

“為什麼這樣說?”我問了一句。

“通常來說,小區的水電都是不分家的,所以當小區的住戶們看到停電之後,隻會有兩種反應。”

“什麼?”

“第一種是打電話給物業公司,詢問什麼時候能夠恢複電力;第二種情況就是存水,所以在剛剛停電的時候,消防通道之中基本上是不會有人出現的。”

聽到徐睿這樣說,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他真的是太可怕了,居然將這些東西都算計到了。

“你將洋娃娃放在王群家的門口,隨後又偽造出了詭異的現場,應該就是為了加深他們一家人的恐慌感吧,那麼後來你又是怎麼做的?”

“等……”

“等?”蘇沫愣了一下,“等什麼?”

“當然是等王群!”徐睿繼續道,“停電之後,大多數的人都會先將水接好,然後出於本能會打開房門來查看一下是不是隻有自己家停電了,王群的媳婦也是人,所以也會這樣做。”

“當她打開房門之後,就會看到我留在地上的東西,緊接著就會聯想到她兒子書包裏的血跡,以及後背上的小血手印兒,然後陷入深深的恐懼當中。當她被這種恐懼包圍之後,就會第一時間通知王群,所以我要做的就是等,等王群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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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上學的時候,最喜歡看的就是懸疑推理類的小說,當我進入警局之後,翻閱更多的就是那種高智商犯罪的案子,我喜歡去揣摩犯罪嫌疑人的動機和作案手法。我看過的卷宗有很多,但是沒有任何一起案子,能比徐睿此時的供述來得震撼。他的頭腦之冷靜,心思之縝密,都是我從警以來鮮有耳聞的。徐睿的犯罪不同於普通的案犯,他不光會設下幾乎毫無破綻的局,更是會揣摩對方的心理,而且還會對環境加以利用,從而達到無跡可循的地步。

這樣的人,是相當可怕的!此時此刻,我心中泛起了一種強烈的後怕感,正如徐睿之前所說的那樣,如果不是他主動來投案,怕是我們永遠都沒有辦法將他繩之於法。因為,這幾乎就是一場完美的犯罪!

“那你等到王群了嗎?”蘇沫的話,將我拉回到了現實當中。

“當然!”徐睿笑笑說,“當我決定要殺死馬向陽和王群的時候,我就對作案如何實施做了極為精密的籌劃,所以我斷定用不了多久,王群就會回來。”

“事實正如我所預料的那樣,僅僅過了二十幾分鍾,王群便開著車急匆匆地趕了回來,他顯然是相當著急的,車都來不及熄火就衝上了樓。”

“你對他的車也動了手腳?”經過這麼長時間的交談,我發覺越是不被我們注意的東西,往往都會被徐睿給利用起來,所以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他不會放過那輛車。

“當然!”徐睿輕笑著說道,“從始至終,我所營造的都是亡魂索命的假象,那輛車我怎麼可能不加以利用呢?”

“你做了什麼?”我追問。

“並沒有做太多,隻是在車裏留下了幾個小手印兒,然後動了動刹車係統。”徐睿此時的回複中透露出一種輕描淡寫的隨意。

“你就不怕鬧出人命?”蘇沫目光有些發冷了。

“蘇隊,你太緊張了。”抬起頭看了一眼蘇沫,徐睿繼續道,“眾所周知,小區裏的行人是很多的,所以就算是王群一家人受到驚嚇想要逃走,起步的時候也不會開得太快。更何況小區的門口還有減速帶以及刷卡起動欄杆,就算王群再著急,那樣的車速在刹車失靈的情況下,也不會對性命造成任何的威脅。當然,尤為關鍵的一點是,我不會讓王群這麼輕易死掉,畢竟這場遊戲才剛剛開始。”

“他們下來之後去了哪裏?”人在受到驚嚇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盡快逃離,就如同當初我在宿舍被嚇到一樣,所以我相信王群他們一家人會在最短的時間內離開小區。

“跟我之前所預想的一樣,王群順著消防通道上去沒有太長時間,一家人就急匆匆地跑了出來,手忙腳亂地上車之後,便朝著小區門口駛去。但是,車剛剛行駛出幾十米,我就聽到了一聲刺耳的尖叫,那是王群媳婦發出來的,她顯然是發現了車上的小手印兒,並且勒令王群停車。但因為製動係統已經被我動過手腳,王群想要停車根本不可能,所以我眼睜睜地看著那輛車撞在了綠化帶上,隨後他們一家人滿麵驚恐地從車裏爬了出來。”

“後來呢?”經過這麼長時間的審訊,我已經完全明白了徐睿的犯案手段,那就是殺人誅心。他先營造出這種詭異的恐懼氛圍衝擊王群和馬向陽的心理防線,等到他們萬念俱灰的時候再痛下殺手。這樣的手法,對於我來說是前所未見的,但這也從側麵證明了徐睿的心思是何等的可怕,將他說成是從地獄中爬出的魔鬼,都絲毫不為過。

“當他們一家人驚慌失措地從車裏爬出來之後,我看到王群媳婦的情緒已經完全失控了,她在痛哭流涕的同時,也在聲嘶力竭地對王群吼叫著。由於距離比較遠,所以很多話我聽得並不是很清楚,不過有一句卻清晰地落入了我的耳朵裏。”

“說了什麼?”蘇沫好奇地問道。

“王群,如果你真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那就去自首吧,就當是為了孩子……”徐睿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很輕,不過其中蘊藏的分量卻是奇重無比,我能想象到當時王群媳婦是何等地絕望,怕是在那一刻,她很好地詮釋了什麼叫哀大莫過於心死吧!

在我陷入失神的時候,徐睿又緩緩地講述了起來:“王群的媳婦嘶喊完,就急匆匆地拉著孩子出了門,王群在原地愣了許久之後,一步步地回了家。你們沒有見到那時候的王群,如果見過就會深刻體會到什麼叫作行屍走肉,他的目光呆滯,神情木然,除了還有呼吸之外,已經跟死人沒有什麼區別了。”

“你滿意了?”到了現在,我幾乎沒有辦法壓製心中對於徐睿的恨意了。

“當然滿意!”徐睿笑了笑,這種笑容顯得很殘忍。我們共事半年多,這是我第一次對徐睿的笑容產生厭惡,但也隻能強壓著憤怒問他:“那封懺悔書就是在那個時候寫下的吧,然後給了馬向陽。”

“是的!”徐睿承認道,“王群上樓之後我並沒有離開小區,而是就在不遠處靜靜地等著,大約過了兩小時,王群失魂落魄地從樓裏走了出來,他的手中拿著一封信。”

“根據我們的調查,王群將懺悔書交給馬向陽的時間,是在你殺死馬向陽的前兩天,那兩天的時間裏,發生了什麼?”這是一個必須要弄清楚的盲點。

“什麼都沒有發生!”徐睿搖了搖頭。

“什麼都沒有?”

“是的,什麼都沒有!”徐睿再次確認一遍,盯著我的眼睛說道,“峰哥,雖然我們的職業是常年跟屍體打交道,但如果你沒有切身的體會,永遠不知道當人得知自己命不久矣的時候,會是怎樣的一種狀態。”

“你繼續吧……”我歎了口氣。

“種種不似人為的奇詭事件降臨,讓本就背負著極大罪惡心理的兩人不堪重負,再加上那些所謂‘大師’的推波助瀾,已經將他們完全推到了絕境之中。可正所謂物極必反,當這種無法擺脫的恐懼達到了極致之後,他們兩人反而平靜了下來,當然這種平靜並非看開了生死世事,而是在靜靜等待著死神的到來。那兩天的時間中,我一直都在折返於王群和馬向陽的住所,發現他們兩人幾乎沒有走出房門半步,一直到那個略有陰霾的傍晚相約自殺。”

“你準備了這麼長時間,終於決定要落下手中的屠刀了嗎?”雷大炮又點著了一根兒煙。

“他們,已經活得夠久了……”徐睿的眼神變得有些迷離了起來,過了好一會兒才再度回過神來,“王群開車去送馬向陽跟妻女見最後一麵,趁著那個時候我又潛入了馬向陽的住處。”

“這次你做了什麼?”我的眼前,已經呈現出了那晚的案發現場。

“找我想要的東西,做我該做的事情。”

“找什麼東西,做什麼事情?”馬磊的筆正等待著記錄這起案件的最關鍵環節。

“找到楊婷被切割走的頭皮,對馬向陽做出最後的致命一擊。”

“頭皮顯然你是找到了,隨後被你懸掛在了電扇上麵,可我不明白的是,通過DNA的檢測,頭發是屬於劉雲的,但那頭皮又脫離了人體長達三年之久,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這個疑惑困擾我已經有很長的時間了,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弄清楚,徐睿既然是出於楊婷的原因而殺死王群和馬向陽的,為什麼不用楊婷的頭皮呢?

“我為什麼要用楊婷的頭皮?”徐睿反問我一句,那張臉變得有些猙獰了起來,“難道他們玷汙得楊婷還不夠嗎?”

“徐睿,你控製一下情緒。”蘇沫及時地提醒了一句。

長呼口氣,徐睿平靜下來說道:“當我進入馬向陽住所之後,我仔細地搜尋了房間的每一處角落,但是都沒有發現那塊被切割走的頭皮。就在我想要放棄的時候,我看到臥室裏潔白的床單上有一根長發,那顯然不是馬向陽的,所以我就將床墊子給掀開了,而後看到了我永生難忘的一幕。在那張兩米見方的床上,一塊塊或鮮活或幹化的頭皮就像是章魚一樣吸附在上麵,那些散開的頭發,宛若章魚的觸角一樣,將那張床完全地鋪滿了。”

從審訊開始,徐睿就一直在滔滔不絕地講述著讓他引以為傲的犯罪過程,當中也曾出現過短暫的沉默,可從沒有哪一次如現在這般的死寂。他沉默著,我們幾個也都是緘口不言,此時的我似乎又回到了案發現場,眼前就是那張名貴的床,以及鋪落在上麵的頭皮和散開的頭發。

那些頭發,就像是一朵朵綻放的花一樣……

都說女人如花,遲早會有衰敗的一天,可之於楊婷她們來說,這衰敗來得未免太早了一些,甚至可以說還沒有來得及綻放,便被一雙血腥的手扼殺了。會議室,從沒有像現在這麼壓抑過,每個人都陷入了無言之中。那些頭皮和頭發鋪在床墊下麵我們是知道的,可同樣的景象從徐睿口中講述出來,帶來的衝擊則完全不同。

“徐睿,你接著說吧。”最終,這種沉默還是被雷大炮給打破了,他那張略顯黝黑的臉上藏著悲痛,也掛著無奈,更是透著難以言說的憤怒。

“我找到那些頭皮之後,根據幹鮮的程度確認了屬於楊婷的那張,隨後就將其給收了起來。屬於楊婷身體的部分,我是一定要帶走的,絕不允許被他們繼續玷汙。”

“懸掛在電扇上麵的是怎麼回事兒,為什麼經過化驗頭皮離體長達三年左右的時間,而頭發離體的時間卻很短?”我必須弄清楚這個疑問。

“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愣了一下。

“是的,我不知道!”徐睿繼續說道,“案發現場你們都去過,而且屍檢報告更是峰哥你做的,馬向陽真實的死因並不是因為雙臂洞穿了腹部,而是死於窒息。”

“不錯,我的屍檢報告中明確指出了這一點,馬向陽的頸骨那裏有抻裂,通常隻有上吊才會造成那樣的創傷。而且他的麵部還有屬於幹化頭皮的皮屑組織,所以我才會說他是被頭發吊在電扇上麵,被頭皮捂住了口鼻導致的窒息性死亡。”屍檢報告曾經被雷大炮狠狠地嗬斥過,所以我至今記憶猶新。

“但是這跟頭皮以及頭發的離體時間長短又有什麼關係呢?”這一點依舊沒有解釋清楚。

“我並沒有說有直接的關係。”徐睿望著我說道,“峰哥你是法醫,應該很清楚頭發這種東西雖然離體之後不會在短時間之內分解,但是韌度依舊會隨著時間而變差。”

“當時我之所以選擇了劉雲的頭發,其實並沒有過多的考量,隻是遵循著一個前提,就是除卻楊婷的頭發之外,那些頭發是脫離人體時間最短的,韌度相對來說是最好的。至於你說頭皮離體長達三年之久是為什麼,我無法做出解釋。因為當時我拿起來的時候,頭發上就是粘連著那塊頭皮的。”

“難道,化驗出錯了?”原本我以為這個疑惑徐睿可以給我解開,但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

“或許吧!”徐睿說道,“那些頭皮之所以經過那麼長時間還沒有腐爛,顯然是經過幹化處理的。而在處理過程中使用藥物的種類、劑量大小、保存環境、空氣濕度等,其實都是能影響化驗結果的。”

“嗯,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既然已經打定了主意將犯罪過程和盤托出,那我就有理由相信徐睿沒有騙我,而且他所說的也是極有可能發生的現實情況,所以我也就釋懷了。

“你找到那些頭皮之後還做了什麼?”摒棄了困擾我很多天的問題之後,我繼續問徐睿。

“當然是給馬向陽準備一場盛宴。”徐睿又笑了,接著說道,“一直以來,我對馬向陽和王群都是采用的攻心之術,而且也達到了我想要的效果,不過正如你們一直問我的,我的心裏同樣是存有頗多困惑的,這些疑問在馬向陽臨死之前,我必須要搞清楚。所以,我將他的住所營造出了更為恐怖的場景,先是將劉雲的頭皮懸掛在了電扇上麵,又在窗簾上麵留下了兩個小手印兒,然後我將楊婷的頭皮扣在了自己的頭上,藏到了臥室的洗手間裏麵。”

“你夠狠!”我真是越發佩服徐睿了,“你提前藏到臥室的洗手間裏麵,難道就不怕馬向陽帶人回來,從而將你堵在裏麵,拆穿你辛苦設計的這個局?”

“我又不傻!”徐睿笑笑說道,“先不說經過我的算計,馬向陽已經到了瀕臨崩潰的邊緣大亂了方寸。就單說他會不會帶人來的問題,我隻需要站在陽台確認他是不是自己進門就知道了,倘若他真的帶人回來了,那我完全有時間可以從容離開。”

“你這樣做,他豈不是要被活生生地嚇死?”我隱隱能夠想見那是怎樣的一幕,馬向陽心驚膽戰地回家之後,打開燈看到懸掛著的頭皮和頭發,勢必會裂膽崩心的。

“沒有!”徐睿搖了搖頭。

“沒有?”蘇沫這時候也忍不住了。

“你們不用大驚小怪的,的確是沒有!”徐睿解釋道,“我躲在衛生間裏,透過縫隙看清楚了馬向陽進門時的樣子,當他打開燈看到電扇上麵懸掛的頭皮和頭發之後,真的沒有任何的驚恐,臉上隻有平靜。”

“對於他來說,那或許是一種解脫吧,與其終日活在惶恐之中惴惴不安,倒不如來個了斷,更何況那時候他已經有了自殺的念頭。”我似乎明白了。

“對,就是解脫!”徐睿唏噓一聲,“馬向陽看到懸掛的頭皮和頭發之後,僅僅是在門口愣了一會兒,然後輕輕地說了一句‘我馬上就去陪你們’,便關上了門。”

“然後,你繼續嚇唬他,讓他說出了這起案件背後的種種真相?”馬磊問道。

“沒有!”徐睿搖搖頭,隨後苦笑一聲,“事實是還沒等我實施計劃,馬向陽就起身走到了衛生間的門口,輕輕地敲了兩下,說既然來了就不要藏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