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監獄詭景(2 / 3)

“朱強是白天收押進來的,所以我在晚上值班的時候,特意觀看了一下監控錄像,發現整整一個下午,他都顯得憂心忡忡坐立不安的!”

“這是正常的。”我點點頭,如果朱強的反應是很平靜,那才真的是不對勁兒。

“但是……”

“但是什麼?”我知道,重點來了。

“但是在夜幕降臨之後,朱強忽然陷入了平靜當中,就這樣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我們送過來的晚飯都沒有動一口!”劉長河說著,走到床邊躺了下來,麵朝牆壁身體蜷縮,而後又將白色的被子給蓋在了身上,將全身都給籠罩了起來。

“他睡覺了?”如果真是這樣,朱強的心可真夠大的。

“沒有!”劉長河搖了搖頭,“最初,我們也猜測著他睡著了,但是經過仔細的觀察之後我們發現不是那麼回事兒,他並不是想睡覺,而是在害怕!”

“害怕,害怕什麼?”

“害怕什麼我不知道,不過我注意到了床腿兒不斷地挪動著位置,雖然移動的幅度很小,卻是具備持續性的,那應該是身體劇烈抖動造成的。”

“我們之前之所以沒有發現,完全是因為被子是白色的,燈光也是熾白的,加上我們又是在通過監控觀察,所以才沒有看到他的顫抖和恐懼!”劉長河說的是事實,這涉及了一個物體相對之間靜止的問題,當一切都籠罩上同一層顏色的時候,輕微的差異很難引起人的注意和警覺。

“後來……”劉長河回憶了一下說道,“當時我們的理解是他在懺悔自己的罪過,害怕麵對法律的審判以及牢獄之災,很多剛剛收押的犯人通常都會如此,所以也就沒有放在心上,一直到昨晚淩晨的時候!”

“淩晨到底發生了什麼?”我迫不及待地追問。

“淩晨的時候,是小王在守著監控,就在我查崗的時候,小王通過對講機讓我趕緊過來,當我趕過來的時候,朱強已經沒有呼吸了!”

“小王怎麼說?”這其中的細節,是一定要搞清楚的。

“小王說在零點鍾聲敲響的時候,他看到朱強猛地從床上彈了起來,口中似乎發出了一聲大叫,隨後直接摔在了地上,開始了劇烈的翻滾!”

“這點兒從監控之中證實了沒有?”我問劉長河。

“證實過了!”劉長河翻身下床,指著馬桶邊說道,“我反複看過幾次朱強死亡時的監控,都跟小王所說的相符合,當時朱強就是趴在這裏的,你的助手趕來後做了屍檢,確定朱強死於突發性心髒病。不,確切地說是急性心肌梗死,具體叫啥我也記不清楚,總之你的助手說是屬於心髒病的範疇,顫抖是因為胸痛的原因!”

對於這個,我沒有去跟劉長河解釋,他隻需要知道這是心髒病的一種就行了,於是我就走到了他站著的地方:“當時朱強就是躺在這裏?”

“對,就是這裏,他是俯趴在地上的。”說著,劉長河還給我比畫了一下。

站在原地,我沒有去看劉長河做出的動作,而是陷入了沉思當中,我在嚐試著還原當時的景象,朱強到底是不是真的死於急性心肌梗死呢?我做出這樣的猜想,並不是質疑徐睿的屍檢結論,畢竟他是我的助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就是他的師父,我質疑他跟質疑我自己沒有什麼區別。可是這其中又存在著難以避開的矛盾點,首先蘇沫給我的資料當中顯示,朱強這個人沒有疾病史,而且就算資料與朱強本身的情況有出入,還是有一點不容忽視的。

那就是,朱強本身就是醫生!如果他真的有心髒病史,那麼在被收押的時候,出於對自己安全的考慮,他不可能將情況做隱瞞。退一步講,就算是他做了隱瞞,也絕對會隨身帶著藥物。當然,在心髒病的範疇之中,的確是有一種病會發作在沒有病史的人身上,那就是急性心肌梗死!這種突發的症狀,有可能會降臨在每個人的身上,通常過勞、情緒失去控製、暴飲暴食或者寒冷的刺激、大量飲酒都有可能誘發這種病。

急性心肌梗死的臨床症狀因人而異,但大部分的人都會出現胸痛、惡心、嘔吐、出汗或者血容量不足的情況,這樣的確能夠解釋清楚朱強身上出現的顫抖。

可是在這之中還有一點是不容忽略的,就是那床被子!

因為急性心肌梗死發作的時候,人通常都會有一種發熱感,但我想不通的是,既然是急性心肌梗死,朱強又是一名醫生,他為什麼死死地捂著被子,而不是將其掀開呢?雖然他是精神科的醫生,但要說對於這些常識都不了解,我是絕對不會相信的,如果按照這樣來推斷的話,朱強是不是死於急性心肌梗死就有待商榷了。

雖然,他最後的確是從床上滾了下來,雖然徐睿的確做出了初步的屍檢報告!假設,我的猜想和推斷是正確的,那麼朱強為什麼會躲在被子裏麵瑟瑟抖動呢?

為什麼,又會在如此短的時間之內突然死亡了呢?

這些問題,身為法醫的我暫時都想不明白,劉長河顯然也是不懂的,所以我也就沒有問他,隻是望著那張床,望著我站著的地方,反複地掃視著。最終,我決定趴下來看看!

“你要幹什麼?”看到我的動作之後,劉長河露出了疑惑。

“沒什麼,看看能不能找到想要的東西!”

這一看,還真讓我發現了一些東西。

“這裏怎麼會有泡沫呢?”

眾所周知,泡沫是很輕的東西,往往會附著到其他的東西上麵,這間房屋之中因為通風良好,長時間保持著幹燥,所以鐵質的床上難免是帶有靜電的。靜電的存在,可以讓細小的泡沫顆粒吸附在床板的下麵,很長時間之內都不會脫落。

“泡沫?”聽到我的話之後,劉長河微微愣了一下,隨後也趴了下來。

“劉叔,最近看守所裏有沒有更換過什麼設施?”

通常,泡沫都是包裹一些易碎或者較為貴重的東西的,所以我就想問問劉長河,雖然這東西不一定是什麼線索,不過存在於床板底部還是有些奇怪。

“更換設施啊……”劉長河回憶了一下,隨後說道,“年初的時候曾經安裝過攝像頭,會不會是那個時候留下來的?”

“有可能!”我點點頭,我記得當初警局更換攝像頭的時候,我就曾經幫著施工人員打過下手,拆開包裝的時候,的確是有著泡沫存在的,而且跟床底下吸附的顆粒大小相差無幾。

“瘋子,你是不是太多疑了一些?”看到我趴在地上仍然不肯起來,劉長河拍了拍我的肩膀。

“有可能是我想多了!”

床板下麵除了一些泡沫之外,並沒有其他的東西存在,所以我就打算站起身來,可就在我眼睛的餘光劃過靠近牆角的床腿時,頓時就愣了一下。我不知道是不是燈光造成陰影的緣故,總之我在那裏發現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那形狀有些像是小手印。

“難道……”說是我眼花了也好,說是我看錯了也罷,在這一刻我腦海中所充斥的,完全都是馬向陽家窗簾上麵出現的小手印,所以趕緊站了起來,二話不說就將床給挪開了。

“嘶……”床挪開之後我就蹲了下去,當看到那清晰的血色的小手印之後,我頓時就倒抽了一口冷氣,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那小手印分明就是用鮮血塗抹成的。而且,從鮮血的幹涸程度來看,時間並不是太長!

“怎麼會這樣?”

我愣住了,劉長河何嚐不是如此,他用手碰觸了一下,又放在鼻子跟前聞了聞,最後索性直接放到了嘴巴裏麵,“吧嗒”了兩下說道:“我可以肯定,這是鮮血!”說完,他的眉頭就皺了起來:“隻是,這怎麼可能呢,這小手印是怎麼出現的?”

3

“看看其他的地方!”小手印的出現,讓我越發開始相信自己之前所做出的猜想了,朱強很有可能不是死於心肌梗死!之前,劉長河說朱強躺在床上的時候,床腿兒曾經出現了微微的挪動,當時我本著相信徐睿屍檢報告的情況下,先入為主地認為那是急性心肌梗死帶來的胸痛所導致的。可隨著小手印的出現,讓我直接推翻了之前的想法,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朱強的身體之所以出現了顫抖,完全是因為害怕。

小手印的出現,讓我和劉長河都緊張了起來,於是開始搜索房間的其他地方,可讓我們失望的是,除了牆角那裏的兩個手印之外,其他的地方並沒有。

我漸漸地陷入回憶之中,我記得清清楚楚,案發當晚馬向陽家裏的窗簾上有著小血手印,可是我們並沒有提取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隨後在我暗中調查的時候,更是有個孩子的笑聲將我引導去了馬向陽郊區別墅的地下室中,然而當我進去之後,那個孩子卻憑空消失了。現在,朱強身死的房間之內又出現了小血手印,這其中到底有著怎樣的關聯,難道說這個孩子,跟其中一名受害人有匪淺的關係,現在來尋仇了?

這個念頭在我的心中盤桓著,始終揮散不去,不過我並沒有跟劉長河說出來,雖然他對我不錯,但這並不能成為我泄露案情的理由和借口。

“這兩個小手印,代表著什麼?”我不說,不代表劉長河不問,而且他的話很犀利,直接就切向了我正在調查的這起案件,讓我有些不知所措。

“劉叔,有時間我再跟你解釋吧,現在我想去看看那晚的監控錄像!”我搪塞了一下。

“那你跟我來吧!”劉長河豈能不明白我的意思,不過既然我已經委婉地拒絕了,他也就沒有死纏爛打,而是跟我說了一聲,率先走了出去。監控錄像裏麵的朱強,跟剛才劉長河所表述的基本完全一樣,他剛剛進入這個房間的時候,顯得憂心忡忡煩躁不安的,在房間裏反複地踱著步子,足以彰顯出他內心的焦慮和恐慌。

“劉叔,快進一點兒!”監控錄像有幾小時的時間,所以我就讓劉長河快進一些,當畫麵顯現出朱強躺在床上的時候,我示意他可以慢慢地播放了。正如劉長河跟我所說的那樣,當朱強躺在床上之後,將全身用被子蒙了起來,身體開始了微不可察的輕微顫抖,一直到他猛然翻身坐起之後,張大嘴喊了一聲,隨後直接摔在了馬桶的前麵。

“劉叔,看口型,你能不能推斷出來朱強喊的是什麼?”監控錄像是沒有聲音的,而且我也不懂唇語,所以顯得很費解。

“依我看,他不像是在喊什麼,反倒是像……”說到一半兒,劉長河的話就戛然而止了,似乎在權衡著該不該將心中所想的說出來。

“劉叔,反倒是像什麼?”我緊追著問。

“像是,像是喉嚨裏麵卡住了什麼東西,想咽咽不下去,想吐又吐不出來一樣!”最終,劉長河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

但就是這句話,讓我的腦袋頓時“嗡”了一下,在這時候我想到了王群身死時的景象,當時他的喉嚨裏麵是生長出了頭發的,難道說朱強也是因此而死的?越是想,我就越是覺得可能,當然支撐我如此猜想的,並不僅僅是王群身死的事情,還有就是徐睿做出的急性心肌梗死的屍檢報告。

我做了好幾年的法醫,幾乎見過了所有常態的死亡方式,可以說幾乎沒有任何兩種死亡方式是有共同特征性的,也就是說任何一種死亡方式其實都是獨一無二的。但偏偏,有兩種死亡方式是很難從人死後的特征中分辨出來的,那就是急性心肌梗死和口鼻窒息性的死亡,如果不做屍體解剖,就算是經驗再豐富的法醫,也很難做出定論。

急性心肌梗死,是心髒缺血缺氧造成的心髒驟停而引起的死亡,通過外部症狀幾乎無法辨別,屍檢之後能夠發現心肌明顯的壞死區,所以又叫作心源性猝死。這種死亡方式,跟呼吸道受堵誘發死亡極其相似,如果不通過屍體解剖,是很難將兩者區分開的。而在窒息性死亡當中,通常分為溺斃和其他性的窒息,要將其區分開,同樣也需要進行屍檢,將死者肺葉切下放入水中,如果上浮就是呼吸道窒息死亡。反之,就是溺斃性死亡!

劉長河的一番話,讓我越發確定朱強的死有問題了,但這並不是說我否定了徐睿的屍檢報告,畢竟在這裏是沒有辦法進行深度解剖的。

“劉叔,你能不能將錄像向後倒退一點兒?”

“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剛剛快進,現在倒退,劉長河要是沒有疑問才怪。

“我隻是想看看朱強在上床之前那一刻發生了什麼!”

到了現在,我基本上能夠確定朱強是死於口鼻窒息了,由此可以推斷出來,朱強之所以鑽到被子裏麵發出瑟瑟抖動,很有可能是因為害怕。那麼他為什麼會害怕呢?在快進的監控錄像當中,是不是有著我們錯過的東西呢?

“停!”

果不其然,當劉長河將錄像倒退了一會兒之後,我看到了之前從沒有看到的一幕,朱強此時正站在馬桶的邊上,那樣子就像是被石化了一樣。

“劉叔,拉近看看!”其實就算我不說,劉長河也會將畫麵拉近一些,因為朱強的樣子看起來極其古怪,雙眼直勾勾盯著馬桶,略有些肥碩的身體,也在不斷地顫抖著。

“瘋子,看朱強的樣子,應該是從馬桶之中聽到了什麼聲音啊?”看到朱強有些詭異的樣子,旁邊的劉長河提醒了我一句。

“嗯!”經過他的提醒之後,我發現事情的確是這樣的,因為朱強身體在顫抖的時候,在有意無意地不斷將頭側過去,那是傾聽的時候才會做出的動作。難道說,這個馬桶裏麵有東西?疑惑充斥於我內心的時候,朱強身體顫抖得越發頻繁了起來,那顫抖的幅度倒不是很大,不過仍然要比蒙著被子的時候清晰得多!

“難道,馬桶裏麵真的有東西不成?”此時,劉長河已經將畫麵拉近了,而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朱強猛地伸出手將馬桶蓋給掀開了,在掀開的瞬間,我和劉長河幾乎同時驚叫了一聲。

因為,馬桶裏麵真的有東西存在。而且看起來,像是一隻屬於孩子的手!那隻手豎立在馬桶裏麵,或許是因為浸泡時間太長的緣故,呈現著一種刺目的腐白,骨節微微地彎曲著,就像是有個孩子要從裏麵爬出來一樣。

“嘶……”在最初看到小手印的時候,我曾經腦補過一幅恐怖的畫麵,可是我沒有想到,真正看到的景象比想象的更為恐怖,頓時就讓我倒吸了一口冷氣。我怎麼都無法相信,馬桶之中居然真的有東西,而且還是一隻手!更可怕的是那手的大小,似乎跟床腿兒上出現的小血手印相差無幾,難道說在朱強死亡的那天,曾經從馬桶之中鑽出了一個孩子,從而將朱強給害死了?

我清楚這個念頭是多麼地荒唐,可我真的沒有辦法找到科學的依據去解釋眼前的一切,馬桶之中怎麼會出現一隻小手呢?

“這,這……”顯然,劉長河也被嚇到了,他哆嗦著手揉了揉眼睛,深吸口氣說道,“瘋子,這是怎麼回事兒,馬桶裏麵怎麼會有那玩意兒?”

“我不知道!”我搖搖頭,盯著那畫麵說道,“但是有一點可以坐實了,朱強之所以躲在被子裏麵顫抖,並不是因為心髒病發作,而是被這隻手給嚇得。”

“那他是被嚇死的?”劉長河直到現在都沒有徹底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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