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隱隱約約生出一股暖流,又輕又細的,混在汩汩的血液中流向四肢百骸,循環一周回流至心髒的時候,似乎壯大了些許,暖意加重了幾分。想握住這人的手,仔細分辯這股暖意是否來自他灼熱的掌心。
可似是不習慣又似是不甘心的,同樣也生出一種王者被小瞧被冒犯的憋悶,突兀地想踹跟前人下水醒醒腦。
奇怪的心思兩相糾纏,鬧得她的思緒短暫地失了清明。
被嗬護,這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呢?她自己也分辨不清。
曾經啊,她不夠強的時候沒有人會升起保護她的意識,殺手沒有性別之分,誰都沒有多餘的好心去保護同行。等她鋒芒漸露自立自強,也就不需要那廉價的“善意”來保護了。再後來遇到老狐狸,他非常合她心意地給她足夠的自由敬重,也從不會自作多情的給予多餘的保護。
她曾經一直最喜歡與老狐狸相處的狀態。
她一直以為自已經至強至獨,這瞬間才陡然發覺,被柔弱被陪伴,仿佛掀起了她內心深處的渴望?
渴望,被珍藏?
是不是,也曾渴望被珍藏?
皇甫葉夢不知道答案,她早已記不起年少無知時是否有過這樣的期盼。
並非一定要求一個結果,不再糾結這種紛亂的思緒,她盯著楚亦宸,聲音輕的似乎風一吹就散,問:“很痛嗎?”
幾個血泡,會引發劇烈的痛感嗎?
分不清是在問誰。
楚亦宸動作微不可察地一頓,抓著她小巧的蓮足浸入溪水,反問:“不痛嗎?”
與先前的溫和大不相同,微急的溪流衝刷著破損的血泡,生出不容忽視的刺痛。皇甫葉夢眨了眨眼睛,麵色不改,如實回答:“不會很痛。”
楚亦宸仰頭深深望進她眼中,熠熠生輝的銀眸盛著細碎的痛楚,他說:“我會很痛。”語氣平靜而恬淡。
皇甫葉夢怔忪,一時間無言以對。
急切的,楚亦宸情緒略有起伏地補充:“每次看到你猶如摘除了痛覺的無所謂,我都會千倍百倍的替你痛,心痛。”
倏爾,唇角牽起一抹像是微笑的弧度,他恢複了淡然:“其實這樣也好,你不知道痛的話就讓我來感知好了。至少,我的心清清楚楚地留下了你傷過的痕跡,不能讓你悄無聲息地受了傷又了無痕跡的揭過,我願為你背負這份傷。傷過,就要痛過,才是人。”
語畢,抬起她的腳仔細拭去水跡,上藥,包紮,輕柔而沉穩。
“另一隻腳。”
皇甫葉夢順從地側了側身把另一隻腳遞給他。
良久的靜默之後,她自言自語般咕噥著:“下次,我會自己痛的。”
說痛而已,即使不習慣,也不會多麼難。
支支吾吾帶著少許的窘迫不自然,楚亦宸聽懂了她的妥協,鄭重地說:“我隻希望,沒有下次。”
隻希望,你再也不受傷。
皇甫葉夢睨了他一眼:“得寸進尺。”倒是沒有反駁,她無法給出保證,隻能盡量不受傷。
楚亦宸這才終於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