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崖頂這一片亂石著實找不到能入口的東西,為了盡快安撫不停地刷存在感的五髒廟,皇甫葉夢忍著疲累收拾行李。
旁邊終於掙脫瞌睡的楚亦宸,則像隻蠢呆呆的小雞仔兒似的,亦步亦趨跟在“雞媽媽”屁股後麵哼唧:“公主娘子,亦宸好餓,好餓好餓呀……公主娘子,亦宸餓了,好餓好餓了,亦宸要吃飯……公主娘子……”
麵對他小孩子鬧脾氣般複讀機式的可愛,皇甫葉夢好笑又無奈地應著:“嗯,我知道,一會就吃飯,一會烤肉給你……”
草草打包好行李,牽著楚三歲背離懸崖準備下山。
“公主娘子,要去哪啊?亦宸餓,亦宸累,亦宸不要走路。”楚亦宸拖拽著皇甫葉夢的手不肯配合。
小孩子鬧脾氣有時候又是惹人厭煩的,若不是雙臂不方便,皇甫葉夢都想直接打昏他抗走了。
心疼這些天馬不停蹄的跑路透支了他的心力,她耐著性子勸解:“我們下山就有吃的了,你看下邊有草木,有很多好吃的野果……”
“不要不要不要!”楚亦宸甩著頭暴躁地搶白,厭惡極了無休止的前行,“亦宸不要走路,亦宸累,亦宸……”
焦躁的吵鬧聲戛然而止,楚亦宸抿了抿唇眉心緩慢擰緊,徑直取下她的背包掛在胸前,轉過身屈膝半蹲:“上來。”
皇甫葉夢挑了挑眉玩笑道:“留著力氣走路吧,這種時候逞什麼英雄?”
楚亦宸仍然背對著她:“你受傷了,上來。”
怎麼不說你自己也受傷了?皇甫葉夢哭笑不得地點出現實:“我傷的是手臂,不是腿腳。”
“上來。”楚亦宸再次重複,語氣少見的不容反駁。
僵持了片刻,看他大有耗到天荒地老的架勢,皇甫葉夢翻了個白眼,輕輕一躍爬到了他背上。楚亦宸雙臂一收,穩穩地接住了她,腳下一轉緘默地下山,步履沉穩,不緊不慢。
他不是誤會她傷了雙腳,而是篤定。
兩人一起逃命這麼些天,根本沒有時間察看,可雙腳鑽心的疼痛早就告訴了他,腳底肯定已被長途跋涉磋磨出了血泡,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他一個男人尚且如此,那她又痛到了何等程度?偏她一副無知無覺的樣子,讓他氣惱又無力。
現下沒有條件清潔上藥,隻能先忍著。戳破她的掩飾等同於暴露自己,她便有了新的理由拒絕,思前想後,他也隻有用這樣近乎強硬的姿態要求她。幸而,這方法奏效了。
楚亦宸心想,哪怕隻有一點點,能幫她分擔一些疼痛也是好的。
天色已暗,兩人也來到了半山腰,光禿禿的岩石鋪上層層土壤,腳下野草逐漸繁茂。趟著及腰高的草叢順著水聲來到溪邊,將背上的人兒放在岸邊的石頭上,以單膝跪地的姿勢把她一隻腳架在腿上,小心翼翼地褪去鞋襪。
哪怕早有心理準備,當血肉模糊的腳板毫無遮掩地呈在眼前的時候,心髒依然不可抑製地陣陣抽痛。
不是第一次見識她的沒心沒肺了,眉心無意識地皺成川字,楚亦宸嚅動了幾下嘴唇,最終隻深深地歎息一聲,無言地輕輕撩了水衝洗她腳底的血汙。
沁涼的溪水滑過傷口,竟然溫柔得不可思議。
一路被背下山崖,昏暗的夜幕下,望著男人痛心又隱忍的臉龐,皇甫葉夢終於越發清晰地意識到,自己被當成弱者嗬護了。先前攀崖的時候可以說迫不得已,此刻,她好手好腳沒有行動不便,不過是幾個破了皮的血泡卻被珍之重之的惦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