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香有些詫異,抬眼看著蘇墨,蘇墨淡道:“我隻是不清楚。香姐,其實你的性子我清楚,我一貫欣賞你,本來你男人的病,早該同我們說,我們會為你想辦法的。你來霍家這麼多年,又是悅色的大功臣,你不能這麼見外。”

“東家……”吳香聽著這些話,心裏悔恨不已。

蘇墨笑了笑,柔聲道:“也是我沒照顧好你們,不知道你們狀況,沒為你們好好規劃出一條路來,這本也是我這個做東家的不是。以後我會好好改正,也希望你,”蘇墨的話意味深長,“也同我一樣。”

同她一樣,自然是同她一樣知錯就改。吳香聽明白蘇墨的意思,趕忙跪下來要效忠,蘇墨將扶起來,笑了笑道:“真為了我好,你就將你知道的都告訴我。”

不僅是為了抓假貨,還是為了徹底切斷吳香的後路。再好的人,都不能放在試金石上去試。

人性之所以是人性,便是每個人都有,隻是不同的環境,會激發出不同的情況。

她給了吳香高的薪水,自然也要有相應的監督,不能把她時時刻刻放在誘惑裏。

然而吳香也沒多想,她隻是趕忙起來,將她知道的一五一十說了。

徐鬱一直站在門口,她頗有些不安,她在門外一直揣測著裏麵發生了什麼,她腦海裏出現了一個很可怕的想法。

如果蘇墨是在給她們下套呢?

如果蘇墨就是想挑撥離間,通過她們內部的不和得到信息呢?

一想到這個,徐鬱就覺得冷汗涔涔,她努力安撫自己不可能,然而當她進入大堂,看見吳香坐在蘇墨身邊,情緒穩定,她的內心,卻仿佛是突然就落地了。

果然是蘇墨設套。

她想明白過來,蘇墨看見她一個人站在門口,端起茶杯來,柔聲道:“徐姨來了,過來坐吧。”

徐鬱忐忑坐到蘇墨指定的位置,蘇墨喝了茶,隨後將一疊口供砸到徐鬱麵前,平和道:“徐姨,解釋一下吧。”

“事情是我和吳香一起做的,”徐鬱抬眼看著蘇墨,眼裏了幾分愧疚,“我們跟隨著霍家,千裏迢迢來了諸城,卻是半點好處都沒有,香姐家裏有困難,我家也是老老小小都指望著我,東家,這事兒不會有下次了,您就看在我也在霍家呆了幾十年的份上,給個麵子吧。”

“這事兒的來龍去脈,我已經都清楚了,”蘇墨平靜道,“我原本以為,你不過就是賣點假貨,後來卻才發現,你不僅是將店裏的方子外流,你還盜竊財物,打著我們店的名聲在外招搖撞騙。”

徐鬱不說話,蘇墨歎了口氣:“徐姨,你在霍家也這麼多年了,我就不明白,你怎麼會這樣呢?”

“我怎麼會這樣?”徐鬱笑出聲來,她猛地提了聲音,怒喝道,“我怎麼會這樣,你不得問問你自己嗎?!”

蘇墨愣了愣,在場人卻都愣了,徐鬱看著蘇墨,急促道:“你也知道我在霍家這麼多年,我十幾歲就跟著夫人,夫人讓我來諸城,我二話不說來了,你們讓我們走,說要遣散所有下人,我們走了。你們求我們回來,我和香姐也回來了,結果呢?!”

徐鬱抬了手指,指著紅玉道:“你就找這麼個兒玩意兒來管我們?!”

“你什麼意思?”紅玉被這麼一指,也是怒了。

徐鬱看向紅玉,嘲諷道:“平時大家誰都不敢說,那今天我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反正我看出來了,您要殺雞儆猴,要把我送官對吧?那送就送啊,大不了我把這雙手砍了從此不做這行了,可是蘇墨我告訴你,就算你今天把我弄死了,你以為悅色就能好好開下去了?這小姑娘什麼脾氣?欺軟怕硬欺上瞞下,什麼都不懂就知道瞎指揮。上次您接了兩套訂單,其實第一套訂單我們就做不完了,她還告訴你我們能接第二套,於是你們又接了三百盒的單子,最後那單子延了期,她就將事兒全怪在我們頭上來,找了個人出來罰給你看,說是我們偷懶。其實我們每天就睡兩個時辰已經快一個月了!”

“你胡說八道!”紅玉憤怒拍桌,她漲紅了臉,喘著粗氣,努力克製著情緒道:“小姐,沒這回事兒,我不會做這種事兒的!”

蘇墨被徐鬱這一攪和,整個人都懵了,她沒有說話,隻聽著徐鬱告著紅玉的狀,紅玉站在她邊上,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蘇墨聽著徐鬱訴苦,許久後,她抬眼看向了吳香,終於道:“香姐,徐姨說的是真的嗎?”

“香姐!”紅玉聽得這話,趕緊半跪到吳香麵前,握住吳香的手道,“你替我說句話,你替我說句實話!我沒有,我都是為著大家好啊。”

吳香被紅玉拉著,許久後,她歎了口氣道:“大家各有各的難處吧。”

吳香有些為難道:“紅玉不懂工序,凡事兒都想象著來做,會遇見什麼困難也不知道。她一心向著您,平日裏自個兒一天都不怎麼睡覺,一直在忙著店鋪裏的事兒。所以方法不對,但靠著時間也能彌補。可是她年輕,我們不年輕了,這樣一直連著做不休息,自然都會有情緒。”

紅玉聽著這話,整個人都懵了,吳香抬頭看了一眼徐鬱,又低頭道:“徐姨說的,沒有這麼誇張,但也確有其事。隻是紅玉也不是壞心……”

“我明白了。”蘇墨歎息出聲,她有些累了。

她本以為解決了吳香和徐鬱的事兒,悅色的事兒就解決了。可如今卻才發現,這就是一團線團,你一扯就能看見無數事暴露出來。

而這些事兒所暴露的,其實都是她的無能和無知。

她突然有些慶幸,慶幸所有的事兒發生得早。

她這一路走得太順,如果這些埋藏在白雪之下的傷口在她往前再走一些的時候才被發現,那就是致命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