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科爾尼諾夫(1870-1918),舊俄軍官。
尼科爾很高興他見識過如此多的女人,這樣,“女人”這個詞對他就沒有什麼意義了,隻要她的氣質優於她的軀體,她就能拴住他。
“打他的要害處!”
“哎——喲!”
“嘿,我說得沒錯吧!”
“再來,杜爾斯米特,你這小子!”
“嘿——嘿!”
“哎喲——哎喲!”
湯米轉身走開了。
“這地方看來已沒有多大意思了,你以為如何?”
她以為也是,但他們穿衣服之前,又摟作一團,接著又有更長一段時間,這地方看來跟其他任何地方一樣美好……
湯米終於起身穿衣服,他嚷著:
“我的上帝,樓下陽台上坐在搖椅上的那兩個女人還沒動彈,她們聊起來簡直沒完沒了。她們在這幾度假可真能省錢,所有的美國水手和所有的歐洲娼妓都幹擾不了她們。”
他溫情脈脈地走過來,擁住她,用牙齒將她裙子的背帶係好,這時門外一聲巨響:轟隆一隆!這是軍艦通知水手返回的信號。
此刻,他們樓下真是一片混亂——因為軍艦就要啟航去未經宣布的海岸了。侍者用幹巴巴的聲音招呼顧客結賬,這邊在賭咒,那邊在賴賬;大聲叫嚷著遞過賬單,小聲嘟囔著找還零錢;爛醉如泥的人被抬上船去。在一片喧嚷聲中,海岸警察扯著嗓子急促地下著命令。當第一艘汽艇離岸時,有人喊,有人哭,有人大聲尖叫,有人高聲允諾。女人們在碼頭上向前擠去,尖叫著,手臂揮舞著。
湯米看見一個女孩衝到樓下的陽台上,揮舞著一塊餐巾。還沒等他看清那兩位晃晃悠悠的英國女人是否最終停止閑聊,認可那女孩的不請自來,就聽到他們的房間有一陣敲門聲。門外是兩個女孩激動的聲音,他們把門打開,門口站著那兩個女孩,年紀很輕,身材單薄,模樣粗俗,那樣子與其說她們在大廳迷路了,倒不如說她們尚未找到主顧。其中一個抽抽搭搭地哭著。
“我們能在你們的陽台上跟人打個招呼嗎?”另一個帶著美國口音,情緒激動地懇求道:“行嗎?就跟男朋友招個手?請給個方便吧。別的房間都給鎖上了。”
“請吧。”湯米說。
女孩們一陣風似地衝到陽台上,放開喉嚨大聲喊叫,想要壓過那些喧鬧聲。
“喂,查利!查利!往上看!”
“到尼斯後來個電報!”
“查利!他沒看到我。”
一個女孩突然撩起裙子,把她粉紅色的內衣猛地拽下來,撕扯成一麵旗子模樣,伸出去拚命揮舞著,並尖叫:“本!本!”當湯米和尼科爾離開房間,那麵旗子仍在藍天下飄揚。哦,說說看,你能看到你難以忘懷的肌膚的溫柔的顏色嗎?——這時在軍艦後甲板上升起一麵星條旗,與旅館的那麵旗子遙相輝映。
他們在蒙特卡洛的一家新開張的海灘遊樂場吃了飯……後來,他們又到博略①遊泳。月光下,浴場像是一座露天洞穴。粼粼的水麵四周,仿佛圍著一圈慘白色的鵝卵石。這兒麵向摩納哥②和朦朦朧朧的芒通③。她樂意他把她帶到這兒來欣賞東部景色,領略另一種海風和另一片海水,猶如他們彼此間的關係一樣,一切都是新鮮的。具有象征意味的是,她穩穩當當地橫躺在他馬鞍似的脊背上,仿佛他把她從大馬士革④搶了出來,他們一同策馬來到蒙古平原。迪克教導她的一切漸漸地消失了,她甚至更接近於原來的她了。她是她身邊世界充滿刀光劍影的生活的一個縮影。皎潔的月光,纏綿的愛情,她毫無保留地接受了她的情人——
①法國地名。
②歐洲的一個小公國,位於法國東南,南臨地中海。
③法國地名。
④敘利亞首都。
他們一起醒來時,發現月亮已經落下,空氣清涼。她撐起身子問幾點了,湯米回答說大概是三點。
“那我該回去了。”
“我以為我們要在蒙特卡洛過夜呢。”
“不了。家裏還有家庭教師和孩子。天亮前我得回家。”
“隨你便。”
他們在水裏泡了一會,他見她有些打顫,便趕緊用毛巾揉擦她的身子。他們鑽進汽車時,頭發仍是潮潮的,皮膚濕潤光潔,他們不願回家。他們處在一片光亮中,湯米親吻她時,她覺得他十分迷戀她白皙的麵頰、雪白的牙齒、涼爽的腦門及撫摸著他的手。她仍然受到迪克影響,期待對問題做出解釋和澄清,但毫無結果。她睡眼朦朧,又誌得意滿地確信,沒有誰能得到答案,隨後便歪倒在座位上打起瞌睡來。當她聽到汽車馬達的聲音起了變化時,才明白汽車正爬坡朝黛安娜別墅駛去。在門口,她幾乎是無意識地與他吻別。她走在路上的腳步聲已有所變化,花園的聲音突然間變得陌生,然而回到家裏,她還是感到高興。這一天過得斷斷續續,盡管心滿意足,但她尚不習慣這種緊張的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