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第08章(2 / 3)

她考慮著,這時西瓜端了下去。

“你認為我該怎麼辦?”

求助於另外一個人,而非她的丈夫,十年來這還是第一次。湯米對她說的每一件事都永遠地融進了她的生活之中。

他們喝著葡萄酒。微風拂動著鬆樹的鬆針,午後的驕陽在格子圖案的桌布上投下了斑駁的讓人眼花繚亂的光點。湯米從她身後摟住她,貼著她的手臂,握住她的雙手。先是他們的麵頰,接著他們的嘴唇碰到了一起,一半對湯米的情欲,一半對衝動的驚奇,她不禁發出了急促的喊叫……

“你能不能下午將家庭教師和孩子們支走呢?”

“他們要上鋼琴課。不過,我不想呆在這兒。”

“再吻吻我。”

稍後,他們駕車前往尼斯。她想:這麼說我有一雙騙子的眼睛了?那也不錯,一個心智健全的騙子總比一個瘋瘋癲癲的清教徒好。

湯米信誓旦旦的一番話看來把她從諸如恥辱或責任之類心理負擔中解脫出來了。她滿心喜歡地以一種新的方式來思考問題。一片新天地展現在眼前,那兒閃現出許多男子的身影,這些男子她無需服從,甚至不必去愛他們。她深深吸了一日氣,晃了晃肩膀,轉身麵對楊米。

“我們直接去你在蒙特卡洛的旅館嗎?”

他猛地刹住車,輪子發出嘎吱一聲尖叫。

“不!”他回答,“嗬,天哪!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幸福過!”

他們沿著藍色海岸穿過尼斯,朝地勢稍高的濱海路駛去。湯米將車拐個彎,徑直開向海邊,經過一個平坦的半島,將車停在了海邊一家小旅館的後院。

這實實在在的情形一時竟把尼科爾嚇壞了。在服務台,一個美國人跟旅館職員在沒完沒了地爭論兌換利率。她來回溜達,外表平靜,而內心惶恐不安。湯米在填寫住宿登記表——他用的是真名實姓,而給她起了虛假的名字。他們的房間麵向地中海,房間陳設簡單,但較為整潔。相對於明淨的地中海,房間倒顯得有些暗淡。他們將要享受最樸素的歡樂——在這最樸素的地方。湯米要了兩杯法國上等白蘭地酒,當侍者出去,房門關上時,他坐在室內唯一的一把椅子上。他臉麵黝黑,有些瘢痕,顯得粗豪英俊;他眉毛呈弧形,向上望曲。他猶如一位好鬥的精靈,一個果敢的魔鬼。

他們酒還沒喝完便急急地走到一起,站在那兒擁抱。隨後他們坐在床上,他親吻她的雙膝。她勉強做些掙紮,猶如一隻被砍了頭的動物,接著便忘了迪克,忘了鉤子眼睛,甚至也忘了湯米本人,漸漸地陷下去,越陷越深……

……他起身推開一扇窗戶,要弄清楚樓下為什麼有越來越大的喧鬧聲。他的膚色較迪克要黑,但體格要比迪克強壯,在窗口亮光下,他那隆起的道道肌肉清晰可見。此時,他也把她忘了——幾乎就在他的肉體離開她的那一刻,她就有一種預感:事情的發展會超出她的想象。她感到莫名的恐懼,恐懼感壓倒了其他的情感,如欣喜或懊喪,就猶如暴風雨前必然先有的隆隆雷聲一般。

湯米在陽台上小心翼翼地向外張望,並做著報道。

“我隻看見有兩個女子在樓下陽台上,坐在美式搖椅上晃悠著聊天呢。”

“那些鬧聲就是她們弄出來的嗎?”

“那些鬧聲是在她們樓下的什麼地方發出來的。你聽。”

哦,在那南方棉花之多

旅店蹩腳,生意不旺

到別處去看看——

“是個美國人在唱。”

尼科爾攤開四肢躺在床上,眼睛瞪著天花板,爽身粉濕濕地粘在身上,猶如裹了一層白白的外套。她喜歡這房間的空曠,也喜歡那隻蒼蠅在頭頂上飛來飛去的嗡嗡聲。湯米把椅子拖到床邊,把椅子上的衣服推到地上,坐了下來。她喜歡那套價廉物美的長裙,也喜歡地板上同他的帆布衣服堆在一起的那雙平底涼鞋。

他端詳著那長方形的雪白的軀體一下子連接上了褐色的四肢和腦袋,他微微一笑,說:

“你整個兒就像是新生嬰兒。”

“還有一雙媚眼。”

“我會提防的。”

“要提防媚眼可很難——尤其是芝加哥女士的媚眼。”

“我熟悉所有朗格多克①地區傳統的民間秘方。”——

①法國南部一地區。

“再吻吻我,湯米,吻我的嘴唇。”

“如此的美國味,”他說,但還是吻了她,“當我上一次在美國的時候,遇到一些姑娘,她們恨不能用嘴唇將你撕碎,直到臉麵猩紅,嘴唇星星點點地滲出血來——不過也就到此為止了。”

尼科爾用胳膊肘撐著仰起身來。

“我喜歡這房間。”她說。

他四下看看。

“我覺得這房間過於簡陋。親愛的,我很高興你不願意一直等我們到達蒙特卡洛。”

“為什麼過於簡陋?嗬,這是一間美妙的房間,湯米——正如許多塞尚①和畢加索們的畫中的光禿禿的桌子一般。”——

①塞尚(1839-1906),法國畫家,後期印象派代表。

“我不懂,”他並不想去理解她的話,“又有吵鬧聲了。我的天!發生凶殺案了嗎?”

他走到窗日,又報告起來:

“看來是兩個美國水手在打架,有許多人圍觀起哄。他們是從停在海岸外邊的你們國家的軍艦上下來的。”他用大毛巾裹住身體,出外走到陽台上。“他們身邊還有妓女呢。我現在明白了——無論軍艦開到哪兒,她們到處跟著那些水手。不過,這算什麼女人!人們總想,隻要付錢,就能找到更好一些的女人!幹嗎非找跟過科爾尼諾夫①的女人!好像我們隻看過芭蕾舞女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