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列從來不喜歡阿斯蒙蒂斯。也許是考慮到自己醜陋的本尊,彼列潛意識裏總有一種自卑感,而他將自己目前躋身於“七宗罪”這一成就歸因於自己對於路西法的虔誠和忠實,當然還有他多年以來的努力。雖然作為懶惰的化身,彼列似乎隻會讓別人變得怠惰,而他自己則是一個相當勤奮的人。路西法也許依靠鬼王來獻計獻策,也許依靠亞巴頓和薩馬耶爾衝鋒陷陣,但是彼列確信沒有自己來打理地獄的日常事務,光明之星作為地獄之王的日子肯定會難過許多,彼列知道情報的作用,他作為地獄大使一生都在收集情報,分析情報,利用情報。他多年以前搜集的對於天堂內部通訊工具棱鏡水晶的破譯情報,此刻就派上了用場。沒有他的情報,光明之星就無法直接插進天堂會議作宣戰聲明,他的光明之星就無法痛快地奚落天上的偽君子們。想到這裏,彼列肥厚多毛的大腳敲擊在萬魔宮地板上的節奏就變得陡然輕快起來了。
而阿斯蒙蒂斯不一樣,彼列轉念憤憤地想。那個肥胖地,長著小翅膀地,臃腫的如同一大陀真菌的阿斯蒙蒂斯。那個代表著**的阿斯蒙蒂斯,那個隻會坐在自己的宮殿裏,派自己花枝招展的走狗去完成實際工作的胖子才是真正的懶惰代言人。他蒙蔽得了光明之星,卻蒙蔽不了我,那個**的胖子。
但是即使連彼列都不得不承認,阿斯蒙蒂斯在情報方麵極有一手。比列是外交官,而阿斯蒙蒂斯則是徹頭徹尾的間諜。阿斯蒙蒂斯是七宗罪裏的**之王,他的“女兒”們一個個如蛇般妖豔,也如蛇一般狡猾和狠毒,她們勾引著人類,惡魔甚至是天使的最深處的願望---正是這個彼列所永遠無法具備的優勢,讓彼列燃起了熊熊妒火。阿斯蒙蒂斯稱不上間諜,彼列啐了一口口水在萬魔宮的地板上,他隻是個**和皮條客,一個弄臣!總有一天,地獄的情報機構是彼列一個人的,而阿斯蒙蒂斯會被踹出地獄之門,看他倒時還怎麼開妓院!
彼列轉了一個彎,走向了萬魔宮的後部。燃著火把的走廊繼續伸向遠方的黑暗。那黑暗中隱隱傳來了輕輕的歌舞聲,除了火把燃燒的焦味以外,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奇異的香味。彼列皺起了他蝙蝠一樣的鼻子仔細嗅著,他聞出了麝香,汗水和酒,那是一股甜膩而又酸敗的混合味道,聞來讓人心跳加速而又喉頭發緊。
阿斯蒙蒂斯的淫窩就要到了。
彼列本身不是個禁欲主義者,然而阿斯蒙蒂斯則是徹頭徹尾的縱欲主義者。阿斯蒙蒂斯有數不清的伴侶,這些伴侶既是他的妻子,又是他的女兒,更是他的**。如果說地獄也有聚會策劃人這一職位的話,那麼阿斯蒙蒂斯絕對是傳奇性的人物。他的府上一年四季杯盤狼藉,鶯歌燕舞。在**王子的魔法下,他的女兒們赤裸著胴體,在熔岩和煤炭餘燼的橙色微光微下取悅著每一位上門的賓客。就連路西法和鬼王都是阿斯蒙蒂斯的座上客。
彼列穿過黑暗,到達走廊的盡頭。一扇厚重的木門擋住了去路,門框上,幾盞亮著火苗的硫磺燈低低的垂下,照亮了門上的雕刻。一群裸女正在互相挑逗,作出猥褻的姿勢。她們有的長著翅膀,有的留著蛇發,還有的背上長出了蜘蛛的長腳。彼列嫌惡地皺了皺眉,他的臉孔在火光的陰影下看上去活像一隻負鼠,為什麼會有人對這些怪物提的起性致?
他咳嗽了一聲。
門上的雕塑立刻活了過來,一個個裸女紛紛停止她們的色情姿勢。抬起頭仔細打量著彼列。這些是阿斯蒙蒂斯最醜的女兒,所以被打發出來當門衛。但是她們每一個人以正常人的眼光看都是美若天仙。如果她們把爪子,鱗片和尾巴去掉,我倒是不介意享有她們,彼列咽了一口唾沫暗想。
“姑娘們”他嘶啞著嗓子說“我來見你們的父親。”
一個剛把頭從她的姐妹的雙腿之間抬起的蛇身女子,似乎是這群姑娘的領頭人。她抬起身子,波浪般的長發向兩邊散去,露出雪白的肌膚和半裸的上身。她說話時不時吐出火紅的信子品嚐著空氣。
“彼列大人。”她用一種非常嬌柔的語氣說道“距離您上次拜訪我,已經好久了呢。”她把“我”這個字咬得很重,別的裸女都輕聲笑了起來。
彼列腦子裏閃過一係列回憶,媽的,這群惡心的怪物,他暗暗罵道,但是又慚愧地想起自己上次在床上似乎用的是完全不同的形容詞形容眼前的妖精。
“我是來見你的父親的”他隻能幹巴巴地重複。
“當然,彼列大人。”蛇身裸女的興趣似乎陡然減了下去,她嬌嗔地瞪了彼列一眼。身子向後一退,木門隨之打開。
迎接彼列的是洪水般的光線,聲音和氣味。阿斯蒙蒂斯的花園如同卡裏古拉時期的羅馬宮殿一樣奢靡。酒像河流一般從地上的水渠裏流過,彙集到巨大的浴池中,惡魔們坐在浴池旁的台階上,啖食著大塊的鮮肉。無數阿斯蒙蒂斯的裸女們在惡魔從中魚貫而過。彼列看見一個喝多了的高級惡魔一把抓過一個長著蠍尾的裸女將其按在身下,而在他的旁邊。一群小惡魔正在輪番蹂躪一個長著昆蟲翅膀的裸女,後者浪叫著,將翅膀振得嗡嗡作響。空氣中那股酸腐的香味此刻達到了頂點,它像酒精一樣,讓彼列的心跳加速,眼皮卻不斷沉重。
酒池的中間,坐著阿斯蒙蒂斯。他看上去像肥肉做的小山,彼列看起來還不如他的腿大。他巨大的啤酒肚和鬆弛而又下垂的Ru房,外加他青色的,毫無生氣的皮膚,讓他看起來如同被烤化的蠟人。一雙戲謔而充滿惡作劇氣息的小眼在他臉部的脂肪褶皺中睜開,而他香腸一般短粗的手指,正撫弄著無數纏繞或者依附在他身上的裸女。一串巨大的項鏈戴在他粗短的脖子上,上麵串的是各式各樣的人骨。
“哈哈哈哈!”當他看到彼列時,他用一種和他體型不相符的尖細笑聲問候到“彼列我的朋友,你看”他指著他脖子上的項鏈說“你看,卡裏古拉和尼祿的骨頭,光明之星親自送來的。”他興奮地搖晃著手指,皮膚被脂肪撐得又光又滑,看上去活像一個氣球人偶。“有這兩位的骨頭,我的魔法又可以上一個台階了。”
身為**王子,阿斯蒙蒂斯的對於能夠激發情欲的魔法和藥水有著高深莫測的愛好與研究。如何借助外力而不是感情產生欲望,對於阿斯蒙蒂斯來說是一個令人興奮的課題---他的試驗早在伊甸園時代就開始了,當時的他還是大天使。地獄一直有一種看法,即如果不是路西法化作大蛇,用蘋果代表的驕傲引誘了亞當和夏娃,最後有可能引起亞當和夏娃離開伊甸園的,就可能是阿斯蒙蒂斯和他的**魔法。
他的試驗持續至今,並且有了長足的進展。最近他的方法是收集古往今來所有著名**者的屍骨,然後製作成藥水進行熏蒸。阿斯蒙蒂斯對於他的藥水有著近乎化學家和煉金術師的嚴謹,他目前正按時代區分**者們的骨頭以觀察藥水效力,這也直接導致了卡裏古拉和尼祿這兩位羅馬皇帝的遺骨成為藥材。
“你看你看”阿斯蒙蒂斯揮舞著蹄胖一樣的手臂,脂肪像果凍一樣顫抖著“這是藥水熏蒸以後的效果,多棒啊不是嗎?”
彼列反身環視了一圈周圍像蛇一樣纏繞在一起的惡魔們,好吧,我都忘了,你除了是**,皮條客和弄臣外還是個春藥販子。“真是印象深刻。”他不自然地揉搓著自己的雙手“不過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和你討論一下光明之星交給的任務。”
“哦!當然當然”阿斯蒙蒂斯突然嚴肅起來的臉有一種莫名的喜劇效果,仿佛一條鼓起氣的河豚魚突然憋了下來。“孩子們!”他大喊一聲,打了個響指“今天到此為止。”
如同忽然見了光的蟑螂一樣,阿斯蒙蒂斯的惡魔四散退去了。剛才還纏繞在一起的腿,剛才還互相抓撓的手,剛才還不斷流連的舌頭,全部瞬間分開。惡魔們以驚人的效率離開了房間,恐懼和平靜瞬間湧入了房間。彼列沒有意識到惡魔對於平時總是醉心於房中事的猥瑣胖子阿斯蒙蒂斯有著如此大的畏懼,不由得警惕起來,也許阿斯蒙蒂斯放浪形骸的外表下,有一副不同的麵孔。
“你也看到了,戰爭開始了。天堂的人正在被趕出地獄。但是我和光明之星都意識到,戰爭才剛剛開始,我們需要認清誰是敵人,誰是朋友,因此關於情報搜集工作”他不等阿斯蒙蒂斯發話,決定先聲奪人“光明之星的指示很明確,除了對於天堂以外,對於中立勢力的情報監控也不得鬆懈。”
“當然,當然”阿斯蒙蒂斯漫不經心地揮了揮手“舊神,半神,超自然生物,等等等等,這些方麵的工作從來沒有停止過啊。”
“而我,當然還有光明之星,所關注的可不僅是它們”將路西法列為自己的支持者讓彼列有了一種油然而生的自豪感,彼列不由得挺直了自己佝僂的身軀“天啟騎士才是最重要的中間勢力,雖然他們和天堂的關係比較不錯,但是他們是不可能參與到戰爭裏麵來的---”
“---可是恰恰是他們的行為,最有可能決定戰爭的結果。”阿斯蒙蒂斯替他把話說完“我明白你的意思,彼列,我們都讀過神話,知道如果七名騎士聚集在一起的時候會有什麼後果。”
“所以光明之星和我一直認為,對於如此不穩定的勢力,必須保持更加嚴密的監視。”彼列儼然一副聖旨大臣的模樣“以我對那四個老頭子的了解,他們一旦有所行動,要麼危害我們,要麼連我們和天使們一起危害,總之如果放任他們為所欲為的話,最終一切會失去控製的。”
阿斯蒙蒂斯坐了起來,這一動作讓他和彼列之間的身高差越來越明顯。彼列下意識的站直了身體,連肩膀都抬了起來,可還是被籠罩在阿斯蒙蒂斯的陰影裏。阿斯蒙蒂斯聳了聳肩,他的上半身像布丁一樣搖晃。
“光明之星一如既往的明智”彼列注意到阿斯蒙蒂斯絲毫沒有提及彼列本人對於這一決策的貢獻。“但是墨菲斯托的情報站至今沒有傳達任何值得警惕的情報啊,而且你我都知道,往騎士的地盤派一個惡魔是件多麼難得事情,不能用魔法,不能隨便附身人類。你得承認魔法的確是讓我們的惡魔兄弟們變得懶散了。”
“的確,這也就是為什麼光明之星建議我們倆為墨菲斯托推薦一名副手的原因。”彼列正等著阿斯蒙蒂斯的這句話,如果他覺得棘手那麼我正好順水推舟推薦我的人選。“事實上我一直在為類似的情況儲備人才。您的女兒已經在騎士情報組任職了,所以我想推薦我的----”
“所以幹脆我再推薦一個人選,去做副站長?哈哈,好主意彼列。”彼列的最後一句話淹沒在阿斯蒙蒂斯響亮的打斷中了“我這裏正好有人選可以推薦啊。”
彼列懊惱地吸了一口氣,這頭沒教養的肥豬。
“事實上我正想建議這個人選由我來提名呢”他繼續說下去“我一直希望騎士情報組裏能有一個我的聯絡人,作為外交和---”
“哈哈。”阿斯蒙蒂斯又一次打斷了彼列“別擔心,別擔心,不論如何情報組都會和地獄大使彙報情況的嘛。”
會到出鬼了,彼列在心裏暗罵。騎士情報站是一個非常小的組織,一共隻有幾個名額,墨菲斯托向來特立獨行,如果剩下的情報人員全是你的人,我怎麼可能能及時得到情報!倒時你就可以拿著新鮮的情報去光明之星那裏邀功請賞,而我就隻能慢你一步跟在後麵!你想得倒美,可鄙的胖子!
“即便如此”彼列擠出了一個微笑“如果能夠直接---”他話音未落,阿斯蒙蒂斯又一次哈哈大笑起來。彼列第三次被打斷,正要發作,阿斯蒙蒂斯卻友善拍了拍他的肩,這個動作差點讓彼列被按到地板上去。”
“哈哈哈哈哈!”阿斯蒙蒂斯聲如洪鍾“別擔心啦彼列我的兄弟,地獄沒有你口中那麼分裂和官僚主義,光明之星也沒你說的那麼天真。”
即使在阿斯蒙蒂斯手掌地重壓下,彼列還是心頭一凜。他對於光明之星的牢騷,是他在非常隱秘的情況下,對非常親近的惡魔手下分享的,他怎麼知道我說過這話的。
“嗬嗬嗬。”阿斯蒙蒂斯輕輕搡了彼列一下“可別不承認你說過哦!沒啥關係的彼列,你說的都是實話,光明之星的確無法事無巨細都關照到,身居高位嘛,有時候的確看不到你能看到的,想不到你所想的嘛!但是別擔心,”他的笑意越來越濃“如果你還有看不到想不到的,那我就來替你看到,想到。”
彼列的冷汗沿著他的脊背森森滑下。那些極偶爾的對於光明之星的意見都是在私人場合說的,他怎麼會知道。一瞬間,千百個嫌疑人擅入他的腦海,他的秘書,他的副手,他的情人們......不過這些小小的意見隻是玩笑,即使有阿斯蒙蒂斯的添油加醋,應該不會被誤解的,更不應該會被視為對光明之星的大逆不道。不,光明之星信任他,應該不會誤解吧......
“所以,想聽聽我的人選嗎”阿斯蒙蒂斯略微俯下要來低著頭看著彼列。他的笑容讓他的嘴張的更寬了,黑色的洞穴裏紅色的舌頭攪拌著,仿佛要將彼列吞掉。
光明之星會誤會我嗎?彼列看起來沒那麼自信了。
阿斯蒙蒂斯的嘴咧的越來越開。
“當然”彼列最終無聲地放棄了,他憤怒地發誓要清洗他身邊的侍從和親信們,但是他沮喪地意識到,除了亡羊補牢以外他什麼也做不了“你想提名誰?”
“萊因哈特回地獄休整有一段時間了”阿斯蒙蒂斯說“他還是人類時是德國人,會說德語,他的專業素質無可批駁,事實上,沒有他的小小發明我們都不能建立起騎士情報站---你得承認他可是完美的情報人員。”
“萊因哈特”彼列大皺眉頭“你不覺得他有些,怎麼說呢,過於冒進了嗎?”
阿斯蒙蒂斯點了點頭“萊因哈特是個行動派。但那又怎麼樣呢?墨菲斯托統領大局,我的女兒們都是情報專家,他們正好需要一個行動主義者來應對突發情況,你不覺得嗎?”
“你覺得墨菲斯托會接受他?”彼列難以置信地問道;
“墨菲斯托會服從命令,正如他以前所做的那樣。”阿斯蒙迪斯笑了起來,他臉上的脂肪變成了笑紋,掩蓋住了他的五官。“那麼,我親愛的彼列,你還有別的顧慮嗎。”
我看上去像很在乎的樣子嗎?彼列低頭咒罵到,想派誰去隨你便,萊因哈特搞砸最好,到時候即使你再敢勒索我,我倒要看看光明之星是會信任我還是失敗以後灰頭土臉的你。
“那就這麼定了”阿斯蒙蒂斯沒有等彼列的答複,他伸了一個懶腰,顯得更加巨大了,那股酸敗而甜膩的氣味再次直衝彼列的鼻腔“我這就去通知萊因哈特,讓他立刻進行準備。畢竟有情報才能控製一切,對吧我的老朋友。”他看著彼列,又一次咧開嘴大笑起來。他肥胖的大臉笑得如此的扭曲,以至於遮住了小小的眼睛,所以沒有看到彼列在下方怨毒的眼神。
他看到黑暗像浪潮一樣撲過來。
風尖利的呼嘯著,麵前的湖水翻滾著白色的浪花,樹木像被巨獸扯食的嫩枝一樣脆弱地折斷,然後被扔進他身後的黑暗中。
他看著眼前支離破碎的湖麵,天空中是一道清晰的晨昏線,一邊是蒼白的天空,一邊是濃濃的黑暗。
就和他的眼睛一樣。
魯道夫猛地坐起來,發現自己的睡衣上浸滿了汗水,他的頭還是有些暈眩,但是他已經意識到剛才的一切隻是一個夢。
他眯著眼睛摸索著他的鬧鍾,然後拉開床邊的台燈,現在隻有五點半。魯道夫轟然躺下,卻發現自己已經睡不著了,他的睡衣被汗水黏在背上,令他非常難受。
魯道夫走到窗前搖開窗戶,天已經蒙蒙亮,陰天特有的灰白色光暈灑在荷爾斯泰因莊園的草地和湖水上,除了幾隻早起的烏鴉在鳴叫以外,萬籟俱寂。
從一個噩夢中醒來然後看到一個和夢裏一樣的環境本應該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但是由於兩者的類似程度僅局限於他的黑眼睛和相似程度驚人的草地和湖水,魯道夫在某種程度上已經麻木了。夢中那條詭異的晨昏線並沒有出現,呼嘯的狂風,破碎的湖麵以及枯朽的冷杉樹同樣並不存在。
魯道夫在到達德國以後已經做過幾次這個詭異的夢了,在他第一次在芬蘭航空的班機上從夢中驚醒後,他的眼睛就變成了現在這個詭異的顏色---濃厚的,沒有眼白的純黑色。魯道夫的感覺告訴他這個夢應該與他眼鏡的變異顯然有著直接的關係,尤其是考慮到第一次做夢時他的眼睛還是正常的,卻在夢中看到了黑眼的自己。
然而理智告訴他這是不可能的。魯道夫從不是一個迷信的人。他甚至專門到網上去看了弗洛伊德的《夢的解析》,而且尤其注意了夢對於現實世界的影響。書中沒有任何一章說到夢會對人的身體器官有任何如此顯著的影響。他同時還查閱了純黑色眼球的醫學病例,發現除了神話之中以外,幾乎沒有任何可信的醫療記載證明類似的案例存在過。
他的眼科專家法本醫生在這一周裏對他的眼睛做了各種各樣的檢查。魯道夫常常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即法本醫生有時候恨不得把他的眼睛摳出來,放在福爾馬林裏仔細檢查才算罷休。除此之外,法本醫生對他做了全身的檢查,包括肌肉,毛發,血液等等。上次注射時出現的奇特現象似乎再沒有出現,他的血液似乎並沒有像強酸一樣輕而易舉地讓一節針頭消失,或者像他在逃離操場時一樣讓一把鋼鎖的鎖芯憑空斷裂。魯道夫甚至自己做過小實驗,他用針刺破了自己的小指頭,讓一滴血液滴在水槽裏。他還在猜想自己的血液會不會把鐵質的水槽燒出一個洞來時,卻發現一切正常,於是他找來創可貼包好自己的手,在心中暗罵自己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