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保羅朝整個足球場揮了揮手“你讓我們在整個足球場上找一串鑰匙?等你找到了我們也全都被開除了!”
“開除”一詞瞬間讓魯道夫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他舉目四望,四周全是鐵絲網,沒有別的出口,他們現在就像陷阱裏的一窩老鼠一樣坐以待斃了。
保羅和羅伯特還在搗鼓那把老鎖,顯然雖然過了很久,這把老鎖還是堅定地守著自己的崗位,德國產品質量果然優秀。
“隻能從鐵絲網上麵爬過去了。”魯道夫焦急地搓著雙手。
保羅搖了搖頭“這不可能,你看看這些網眼,小的沒有地方落腳。”
魯道夫仔細看了看鐵絲網,沒錯,鐵網的網眼的確很小,攀爬時幾乎難以將腳放進去,但是三米高的網看起來並不太高,要翻過去的話並不是太難,況且如果他剛到德國就因為這種事情被開除的話,他的爸媽會把他生吞活剝了的。
他咬了咬牙,怎麼著都得試一試啊。
他雙手抓住比他的手指大不了多少的網眼,雙腳努力塞進網眼裏以求找到受力點。他隻能依靠腳尖的力量將自己往上抬,身體盡可能地貼近鐵絲網。3米的高度此時看起來和100米差不多。
“魯道夫這太愚蠢了,”保羅喊道“下來吧,你爬不過去的。拉斯他們好像覺得他們可以在鐵絲網上扒出一個洞來。”
嗬嗬,在網眼這麼小的鐵絲網上徒手扒洞,到底是誰比較愚蠢。
魯道夫在保羅嘮叨的時候已經爬到了一半,不過隨著體力的不支他的腿也開始打顫了。他試著往向固定鐵絲網的鐵杆爬去,希望能夠找到更堅固的借力點。
魯道夫快要爬到頂端時,別的男生顯然也放棄了他們的徒手打洞計劃,聚在了他的下麵。保羅伸手握了握鐵絲網,似乎也打算嚐試著爬上來。
魯道夫停了一下喘口氣兒,然後在往上看了看,還有不到一米的距離了,他雙腿猛地一蹬,打算一鼓作氣翻過去,隻要翻過去接下來的路就好走了。
就在他蹬腿發力的時候,他的右腿打滑了,魯道夫瞬間失去了平衡,整個人像下滑去,慌亂之中他試圖抓住鐵杆,結果隻是被斷鐵絲頭在手掌上劃出一道長長的血痕。然後他整個人砸在了保羅的身上,後者一聲痛哼被魯道夫坐在了身下。
“好吧,你是對的。”魯道夫站起來對著痛得呲牙咧嘴的保羅說道“我們的確爬不過去。”
“該死的”羅伯特一腳踢在鐵絲網上“我們就沒有辦法了嗎?”
“拜你的大腳所賜,不,我們完蛋了。”魯道夫總算有了一個嗆他話的機會。
魯道夫站起來努力試著轉動那把老鎖,他打心底裏就沒指望這會有用。別的男生也像沒頭蒼蠅一般在鐵絲網裏轉來轉去,希望在足球場裏找到神秘的鑰匙,或者是找到某種能夠逃出生天的辦法。遠處已經依稀想起了警笛,校園安全報警器與當地的警察局是聯網的,顯然巡警已經在路上了。
魯道夫絕望地拍了一下老鎖,這隻能讓他手上的傷口更加疼痛,那道血痕又深又痛,冉冉流出的鮮血已經布滿了他的手掌,流到了鎖上。
該死的,就是因為這把破鎖,我的高中生涯要完蛋了。魯道夫絕望地望著這把德國品質的老鎖,他想象著因為被退學而無法繼續在德國學習,結果灰頭土臉地回到家以後,他父母臉上的表情。
該死的鎖,要是沒有你我們早就遠走高飛了。
該死的鎖!
該死的鎖!
該死的鎖........慢著,該死的鎖哪兒去了?
魯道夫定睛一看,發現鎖柄已經掉在了地上,再抬頭一看,那把優質的德國老鎖鎖芯清晰可見,他伸出手去搗鼓了一陣,連鎖芯從門框中掉了出來。魯道夫輕推了一下門,鐵門向外打開了。
魯道夫難以置信地看著門,但是鎖的確沒了,門的確開了。
“呃,兄弟們”他轉過身去不太確定地喊道。
“你是怎麼做到的?”羅伯特看到打開的門,一臉的難以置信。
保羅也跑了過來,他的驚訝沒有持續地像羅伯特那麼久。
“管他三七二十一,所有人分散方向,跑!”保羅高喊道,巡警的警笛聲似乎隻有一個街區的距離了。
魯道夫撒腿就跑,但是跑了幾步又折返回來。他撿起了掉在地上的鎖柄放進口袋裏。然後轉過身來,卻一時不知道該往哪裏跑,他畢竟才來這裏一個禮拜。
“還拿那個幹什麼?跟我來。”保羅急得要跺腳了,在他前麵羅伯特焦急地催促著他們。
魯道夫開始奪命狂奔,後來他仔細想想,其實隻要繞過街區就可以不用跑了,巡警甚至追都不會追,他會直接帶人進學校查看是什麼出發了報警器。但是當時的魯道夫想不了那麼多,他隻知道跑,他們的身影迅速地沿著希克街消失在格羅斯漢斯多夫的樹林裏,他還得跑得再快一點,再快一點。
米莎依拉看起來快要氣炸了,她棕色的眼睛裏滿是責備,不過看起來她的責備對象並不是魯道夫,這讓後者大鬆了一口氣。
“......要是被發現了怎麼辦,你們男生做事情從來不考慮一點後果的嗎?我對上帝發誓,我從來沒見過這麼......”
保羅帶他們一路狂奔,從學校所在的鎮南方一路衝到了鎮北方地鐵站的旁邊,魯道夫原本以為他們是要去保羅的家裏避一避,結果保羅按響了一棟魯道夫並不熟悉的房子的門鈴。
“米莎,是我,還有羅伯特和魯道夫。我們需要幫助。”
魯道夫在心裏暗罵了一句,他希望第一次來米莎依拉家拜訪的時候能夠最起碼穿戴的整潔一些,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汗流浹背,渾身沾滿了草和灰塵,手還冉冉地滴著血。
米莎依拉還在生氣地念叨著什麼,她的鑷子下手略重了一些,疼的魯道夫直眨眼睛。
“哦,抱歉魯道夫,不過你還是得把手掌打開”米莎依拉伸手按住魯道夫的手指將他的手掌打開,魯道夫覺得她的手指就是最好的麻醉劑。“否則有的傷口就清理不到了。”
保羅在一旁來回踱步“但這也不完全是我的錯啊?鑰匙是羅伯特的,球是他踢的,”
“但主意是你出的,最後受傷的是魯道夫,救你們出來的還是魯道夫。”米莎依拉毫不客氣。“你們兩個都難逃其咎。”
羅伯特縮在沙發上嘟噥道“他不想來可以不來的嘛。”
米莎依拉直起身轉身走到沙發邊,雙手叉腰居高臨下地看著羅伯特,她的嘴唇緊抿,麵色潮紅,沙發上的羅伯特縮的更緊了。魯道夫和保羅交換了一個緊張的目光。
“羅伯特.大衛.萊茲古,是你在鎮上呆的時間長還是他在鎮上呆的時間長?是你懂規矩還是他懂規矩?到底誰才是主謀啊?你還是他?人家初來乍到還不是被你們帶壞的?你說是不是?”她連珠炮似地問完了所有問題,魯道夫很少見識到米莎的這一麵,米莎在他的印象裏始終是個文文靜靜的女生,但是現在魯道夫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母親,在他旁邊,魯道夫看見保羅無奈地聳了聳肩。
“而且你們闖下的禍最後是魯道夫幫你們收拾的爛攤子,人家流著血救了你們兩個的前途”魯道夫本想插嘴說他也在救自己的前途,不過根據米莎的表情來看現在插話不是個好選擇“你們說謝謝了嗎?”
“謝了哥們兒。”保羅扭過頭來做了個鬼臉,
“謝了兄弟。”羅伯特死陽怪氣地說,
“沒事兒”魯道夫略顯尷尬地搖了搖手“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我幹了什麼,前一分鍾我還試圖把鎖撬開,接下來鎖就自己掉下來了”魯道夫又沒受傷的手伸進褲袋掏出了他最後時刻拿走的鎖柄。
鎖柄沒有一點變化,上麵的鏽斑和以前一樣,魯道夫留到上麵的血已經幹涸,留下黑色的痕跡,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外力作用的痕跡。羅伯特和保羅也圍了上來仔細查看。
“看,問題出在這裏。”羅伯特指著鎖柄的末端的一個斷柄說“正常的鎖此處應該有一個鎖芯,裏麵是契合鑰匙的鑰匙孔,這把鎖的鎖芯從中間斷開來了,整個軸承一分為二,所以鎖的結構自然就分崩離析了,問題是它是怎麼斷開來的?鎖芯一般都是一個零部件而不是組裝起來的。”
魯道夫看著那個鎖芯的斷口,光滑而平整,仿佛一塊被很鋒利地奶油刀切過的黃油,手摸上去連毛刺都沒有。這不是物理外力的結果,最起碼不是剛才在老球場上的男生的物理外力造成的結果。
“也不像是化學試劑,化學試劑的腐蝕也沒有這麼規則的切口。”羅伯特顯然非常感興趣“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呢?真是神秘。”
“夠了,神秘博士”米莎把羅伯特和保羅一起推搡到了沙發上“我隻知道如果不是你們兩個心血來潮,這樁小小的神秘事件也不會發生了。下次你們想研究點什麼神秘事件去研究UFO吧,別讓你們的兄弟付出血的代價。”
“現在,輪到你了”米莎轉過身來,魯道夫立刻擺出一副無辜狀“以後別跟著兩個白癡瞎混了,我愛他們兩個,但改變不了他們是白癡的現狀。”她白了身後兩人一眼“不過你的傷口雖然不深,但是那截鐵絲上有鐵鏽,所以你一定得去醫院打針破傷風。”
一針破傷風已經比魯道夫想象的好多了,他原本以為這隻手肯定是要縫針的。
“好吧,我也許應該跟費德麗科打個電話讓她開車送我去醫院”
“哦,別傻了。”米莎依拉將鑷子和酒精棉放在小碗裏,然後扔了一根火柴進去,藍色的火焰聞起來有一股特殊的香味“別讓馮荷爾斯泰因家的人擔心了,我開車送你去,然後你回家說你受了點運動傷就行了。”
魯道夫打心底裏很感激米莎,如果費德麗科知道了的話延斯和烏瑞克就會知道,而他們兩個是魯道夫見過的最會擔心的人之一。米莎拍了拍車鑰匙,示意魯道夫出門,然後轉向了她的男朋友和她的男朋友最好的朋友之一。
“你們兩個就自己走回去吧,反正你們也喜歡到處亂竄”她微笑著說。
“太不公平了”當米莎轉過身離開後,保羅和羅伯特用口型對魯道夫說。
尤利婭.希爾警官調進格羅斯漢斯多夫警局的時間不長,確切地說大概才兩個禮拜。她剛剛習慣了這個灰蒙蒙的小鎮以及它緩慢而無聊的生活。警界的內部對於格羅斯漢斯多夫警局有兩種評價,一種認為這是一個非常完美的小鎮,從來沒有惡性案件,最常見的出警原因是小型的酒吧鬥毆,所以對於警察來說每天的工作不外乎穿著警服巡邏,順便跟鎮上的人打打招呼,一切都安逸而祥和。另一種說法,與之相對應的,就是平靜的社會治安減少了在上級麵前表現的機會,從而減慢了升遷的速度,因此對於一個事業型,理想型的警察來說小鎮就是自己事業臨終前的養老院。
對於尤利婭這種初出茅廬的巡警而言,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屬於哪種類型,但是她很確定馬蒂亞斯.施羅德副警長屬於第一個類型。馬蒂亞斯是鎮上的本地人,他來做副警長頗有種自己人看家守門的感覺,鎮上的人都信任他,喜歡他,他也認識鎮上幾乎每一個人,他的女兒米莎依拉就在鎮上上學。馬蒂亞斯似乎從來就沒有指望過升遷,他相當喜歡在自己的小鎮上開著警車悠閑的晃蕩,偶爾載迷路的小孩子回家,或者幫助老人過個馬路什麼的。和小鎮的紅發警長阿爾伯萊希特.古斯塔夫相比他的性格要好相處的多,後者往往比他嚴肅地多,尤利婭慶幸自己是在施羅德副警長手下工作。
“哼,看起來連普通的非法入侵都不是,更別提盜竊了。”施羅德副警長查看著EVB高中體育館裏破碎的玻璃以及體育館裏那隻孤零零的皮球,“如果真有賊的話從任何地方進來都可以,為什麼要選這麼高高在上的窗戶呢?”
“非法入侵和盜竊對於格羅斯漢斯多夫鎮來說都太先進了”尤利婭嫣然一笑“我還以為難得能碰到個大案子呢。“
施羅德副警長搖了搖手指“小心,姑娘,小心,我們的無聊等同於鎮子的平安,可千萬別出什麼大事兒才好啊。”他搓了搓手“行啦,尤利婭,收工吧,這隻不過是附近的孩子踢球不小心踢碎了玻璃罷了,犯不著我們出馬。現在,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和警長一起去厄爾賈博羅飯店喝一杯......”
“我親愛的馬蒂亞斯,恐怕我們的下午茶得稍微等一下了。”尤利婭不用轉頭就知道是警長來了,他的聲音和馬蒂亞斯的聲音不同,前者生硬的像一條鞭子,後者溫暖的像一杯加了蜂蜜的綠茶。尤利婭估計這世界上隻有施羅德副警長能夠和古斯塔夫警長做朋友了。
古斯塔夫的紅發本來就很顯眼了,但是其長度在以整潔為信條的警界中更是驚人,警長將它隨意地留在腦後,這頭紅發配上他的警服有一種莫名的喜感,仿佛他本身可能是一名搖滾歌手或者是演員而警長隻是他萬聖節的扮相而已。
“我帶人看了一下後麵的廢棄了的老球場,有非法入侵的痕跡。”古斯塔夫警長舉起了手中的證據塑料袋,裏麵包著一把殘缺不全的鎖。“球應該就是從那裏被踢進來的。”
“等等,阿爾布萊希特,”施羅德副警長困惑地說。“你拿著的是證據袋,難道你還真想立案?”
古斯塔夫警長點了點頭“沒錯啊,破壞財物和非法入侵兩項罪名。足夠立案了吧。”
“阿爾布萊希特,阿爾布萊希特,阿爾布萊希特”施羅德副警長拍著警長的肩連連呼喚他,似乎想要向他闡述一個再明顯不過的道理“我知道我們的工作平時有點,怎麼說呢,波瀾不驚。但是為了這點小事立案難道不是小題大做了嗎?不就是有學生偷偷踢球弄壞了學校的玻璃嗎?”
“哦,不,我不這麼認為”古斯塔夫警長聳了聳肩“法律就是法律,學生違反法律也是違法行為,至於法庭上怎麼定責任我不管,但是作為偵查機關我得盡到我的責任。”
“違法?法庭?責任?”施羅德副警長像弱智一樣地重複著這些詞“你一定是在開玩笑。”
古斯塔夫警長很堅定的搖了搖頭“不,我的老朋友,我從不開玩笑。這把鎖被破壞的方法有些神秘,我們說不定在處理一個正在練手的神偷大盜呢。尤利婭。”他轉身看著新來的女警官,後者吃了一驚。“填份申請表,把這把鎖送到漢堡市犯罪學實驗室,掃描指紋尋找符合者。鎖上有血跡,提醒他們化驗DNA。”
“犯罪實驗室?指紋?DNA?”施羅德副警長已經完全搞不懂狀況了。“為了破壞財物和非法入侵這樣的小案子你要動用犯罪實驗室?你是存心浪費司法資源嗎?”
阿爾布萊希特.古斯塔夫警長,或者說是天啟四騎士的戰爭騎士,緩緩地擼了擼他的頭發,他的紅發像液態火一樣在他背上搖曳而下。
“我希望如此,我的老友,我真心希望如此。但是這把鎖有蹊蹺,你看”他指著袋子裏的鎖“鎖芯從中間一分為二,好像下一段就這麼不見了。這種開鎖的....痕跡,我很久以前看過。”他的眼神盯著地板,似乎在回憶很久以前的故事。“如果掌握這種技巧的人回來了,格羅斯漢斯多夫的麻煩就大了。“
“怎麼,這是個專業慣犯?”施羅德副警長還是一頭霧水。
“但願吧。”戰爭略帶悲哀的搖著頭“我告訴你,這把鎖一定有蹊蹺,我感覺得到,這把鎖一定有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