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座雖然有“座”這個詞在裏麵,事實上則是一座城堡。它的麵積很大,被金色的圍牆和塔樓圈住,顯示上帝的威嚴和神秘。而圍牆之內,則是樸素的多的建築。與教會的宣傳不同,聖座大部分建築和人類一樣是用大塊的石灰岩建立的,跟撒旦的萬魔宮相比顯得略微寒酸,但是其規模卻要遠勝於萬魔宮。聖座的最明顯特點就是每個房間都非常高大,而更令人震驚的是,這座巨大的城堡沒有一處不被裝飾,而且沒有一處裝飾是相同的。爬滿開花藤蔓的塔樓,雕滿愛神的廊柱,刻上了《出埃及記》浮雕的大道,記錄了三日戰爭的圓頂畫,無不顯示出天堂的慈愛與神聖。在上帝生前這裏是天堂的絕對中心。每天有無數的靈魂來尋求啟示,有無數的命運之弦需要波動,上帝就坐在王座上管理著這個世界,他的身邊是他最寵愛的兒子們---熾天使,另外有無數的其他天使出入上帝的宮廷,轉達上帝的旨意,完成上帝的意願。鑒於時間對於天使而言是個很模糊的概念,完全可以說聖座的繁忙狀態是永恒的。每天都有川流不息的天使在禮拜堂等候上帝的接見,在穹頂參加各式各樣的會議,在圖書館尋找瞬息萬變的真理,抑或是在美極宮欣賞永恒的藝術。
然而現在,聖座除了禁軍的衛隊以外幾乎門可羅雀。禁軍龐大的翅膀掠過宏偉但空曠的走廊和房間,如同羅馬廣場殘垣斷壁之間的鴿子訴說著舊日的輝煌。四位騎士從迎賓站直接來到了這裏,在婉拒了四支衛隊的陪同邀請後拾級而上,進入了高大的穹頂會議室。
穹頂其實是個非常形象的名字,因為一旦門被打開,首先吸引眼球的就是空間,一大塊巨大的空間。會議廳的大圓頂隻有天空,日月星辰和雲彩的裝飾畫,更加凸顯了圓頂下的空曠。往日這裏被排滿了其他會議用的長桌和椅子時,這裏還沒有顯得如此巨大。而今天為了迎接熾天使會議這些設施都被搬走了,隻在穹頂的中間留了一套對應的桌椅。這種感覺就像在足球場的中間放了一個足球一樣。
在撒立葉踏進會場之前,穹頂裏隻有四名騎士。死亡,戰爭和饑饉依次落座,而無聊的瘟疫則像皇宮裏的一隻蒼蠅一樣四處亂撞,賞析,或者說是嘲笑會議廳裏的畫作和雕塑。
“不管是靈魂還是皮囊畫的。”瘟疫大聲嚷嚷道,“你知道這幅畫裏的聖母是用一個女園丁做模特的嗎?你還知道後來這個女園丁死於花柳病嗎?饑饉和我一起完成的惡作劇,對一個聖母來說真的很諷刺不是嗎?”
“我的騎士,相信我,在我們七個人裏麵也許隻有我聽得懂您的反基督幽默。正因如此我強烈建議您不要再米迦勒或者拉傑爾麵前提起這個故事。”撒立葉微笑著說。
“無需多言。”瘟疫懶洋洋地向座位走去。“你們兄弟幾個沒有幽默感又不是一天兩天了。不過話說回來他們什麼時候到?時間已經快到了。”
“我們說話間他們可能就來了。”撒立葉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與騎士們單獨列出的四個座位不同,撒立葉坐在一張長桌旁邊。看來熾天使們的座位已經事先定好了。
在長桌的兩個席位上擺放著兩塊水晶,席位後麵還放著幾塊同樣的水晶作為備用。死亡認出了這是米迦勒和加百列去厄爾賈博羅問話時用的棱鏡水晶,隻不過尺寸大上不少而已。他對於加百列的工具依舊本能的翻了翻眼睛,不過這次他發作不得,雷米爾和拉斐爾都回不來,隻能通過視頻參加會議。死亡不是最了解雷米爾,事實上沒有人敢說他或她了解雷米爾,但是死亡敢打賭,拉斐爾即使能回一重天也不會願意回來的,有米迦勒在的一重天對拉斐爾而言等於地獄。
說曹操曹操到。隨著衛兵打開穹頂的大門,依舊一身珍珠白西裝的米迦勒走進了會議室,他身後跟著加百列,後者穿著警察部隊的灰色製服。如同撒立葉所說,過去的幾個禮拜對於米迦勒來說很不好過,而這種情緒在米迦勒的臉上表現的很清楚---他的臉上沒有表情,像一塊大理石一樣密不透風,任何潛藏的暴風驟雨都無法穿透他的撲克臉。熟悉米迦勒的人(包括騎士們)都知道此時才是米迦勒最可怕的時候,傳說他當年將路西法踹入地獄之前也是這種表情。加百列則始終是一副苦相,眉頭緊鎖,手指神經質地玩著卷發,從他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他希望早點讓這會議結束,或者如果有可能的話讓它永遠不要開始。
米迦勒很遠就看到了騎士們,於是他努力堆出一副歡迎光臨的表情上前致意,但是他顯然失敗了,他的臉看起來如同一個便秘的人在笑。情商很低的戰爭不失時機的指出了這點:
“親愛的米迦勒,你還是應該把外交這種事交給雷米爾來處理,這顯然不是你的強項。”
如果說剛才米迦勒的臉像是個便秘的人在笑,那麼現在他的臉就像是個便秘的人了。戰爭沒有理會饑饉的顏色,自顧自的說下去:
“不過我倒是想代表我的兄弟們感謝你們今天的盛情的款待。四支儀仗隊!我不知道上次你們派四支儀仗隊來接人是什麼時候了。”
顯然天軍的主天使已經將這個小小的事件通知了米迦勒,因為他並沒有顯示出太多的驚訝:“如您所知,我們最近,怎麼說呢,有更為急迫的事情要擔心和討論。迎接您的安排最後時刻也沒有來得及登上我們的議程表。當我們想起這件事的時候,我猜我們每個人都覺得有責任確保您的安全,所以才促成了這個巧合。我請您原諒我們事先準備的不充分。”
“那麼能否請您在具體一些,告訴我那些因素可能危及我們的安全呢?”戰爭繼續問道,一旁的饑饉顯然已經放棄,疲倦的捏著自己的晴明穴。
戰爭的問題讓米迦勒一時語賽,倒是加百列接過了話茬:“我的兄弟在誇張,我的騎士,沒有什麼真正的安全因素,儀仗隊主要是為了凸顯您的身份,順便替您回避掉一些從非正規途徑提出來的,您也許不願意回答的問題罷了。”
戰爭看起來還想再問,但是穹頂的門又開了。米迦勒和加百列顯然鬆了口氣。
“尤利爾,我的兄弟。”米迦勒頭也不回地說。
一頭棕色卷發的尤利爾穿著搭配的棕色及膝長袍信步入內,他的長袍外加他頭上的帶穗小帽讓他看起來很像是個教士,但是他手臂上和大腿上所覆蓋的的一身藍色鏈甲則泄露了軍人的身份,這身看起來非常突兀的組合讓死亡想起了黎塞留進攻拉羅舍爾時的裝束。真是開玩笑,他對自己說,難道戰士指望自己披了件神父袍就獲得神職人員的身份嗎?
尤利爾一臉微笑地和騎士們打了個招呼,然後轉身和米迦勒聊起了天,兩人談笑風生,看似話很投機。尤利爾以善於社交而著名,事實上很多天使將他稱為一重天裏最討人喜歡的天使。尤利爾的優點在於沒有架子,你可以在一重天之眼的辦公室裏找到他,也可以在四重天的賭場裏找到他;你可以看見他和天軍的士兵鬥劍,也可以看見他請警察在巡邏之後小酌一杯。死亡個人卻對這種美德抱著謹慎的態度,一個人不可能討所有人喜歡,一個人麵對討厭甚至憎恨他的人的態度,才能全麵的反映他的性格。尤其是現在死亡想到撒立葉關於尤利爾的禁軍與天軍不和的消息,不禁黯然一笑,親愛的長翅膀的朋友們,你們已經不知不覺把人類的偽裝術學得很像了,我倒是很想看看會議結束以後你們臉上的表情。
拉傑爾是能夠親自出席的熾天使裏最後一個到的。他是一重天裏最接近於大法官的角色,也許是為了適應這個角色,他的臉上總是一副非常嚴肅和沉重的表情,用瘟疫的話說,似乎他無時無刻都罹患晚期腦膜炎。不知為什麼他的表情並沒有讓死亡覺得他是個禁欲主義者,相反,拉傑爾讓死亡想起了《巴黎聖母院》裏的弗洛羅神父,也許有一天饑饉會知道,拉傑爾的艾絲美拉達會是什麼?
拉傑爾努力給世人一種印象,即他是絕對中立,絕對公正的。死亡對這種努力嗤之以鼻,世界上沒有每個人都認同的公正,沒有每個人都接受的法律。事實證明,到頭來拉傑爾還是被認為是傳統主義保守派,而他一天到晚的嚴肅表情為他帶來的更多是畏懼而不是尊敬。
長桌旁的棱鏡水晶也開始閃爍了,無法到會的拉斐爾和雷米爾將會通過這種方式參加會議。盡管在熾天使內部將雷米爾戲稱為“老雷米爾”,但事實是雷米爾與米迦勒相比絕對算是年輕的。死亡自從恐龍滅絕以後就沒有再見過雷米爾,一方麵是因為雷米爾的職務讓他幾乎從來不回一重天,另一方麵是雷米爾老氣橫秋的性格----據說除了尤利爾和撒立葉以外,這世界上再也沒有第三個能和雷米爾做朋友的人,如果說他們是三個火槍手的話,尤利爾無疑是波爾多斯,撒立葉可以算是個不那麼虔誠的阿拉密斯,而雷米爾則是一個加強版的阿托斯,老雷米爾這個外號,也更多是強調他的性格與處事方式。
雷米爾被稱為探索者,他是熾天使裏和拉傑爾一樣沒有軍職的兩位,他更喜歡前往蠻荒之地傳播福音,不管這蠻荒之地是在地球還是別的星係上。比起政治,雷米爾也許更喜歡討論他在旅途中看到過的見聞和奇珍異獸。但是作為天堂的外交大使,雷米爾不可能回避這個場合。
另一方麵,拉斐爾與騎士們的交情其實不淺,作為在人間呆的最久的熾天使他與騎士們有往來實在是件在正常不過的事了。如果說米迦勒是個坐在指揮桌前的五星上將的話,那麼拉斐爾則更像是一個喜歡衝鋒陷陣的士兵。時間對於拉斐爾來說就是一部在人間和在地獄前線與路西法鏖戰的編年史,長期的作戰生活讓拉斐爾患上了一種被米迦勒稱為“拿破侖症候群”的心理問---凡事必親力親為,如果是手下來做則始終不放心。如果這一症候群隻局限於製訂戰略或者準備作戰,那麼拉斐爾就是完美的將軍了,但是當這一強迫症擴展到親自衝鋒,親自攻上城牆或者是手刃惡魔時,作為熾天使的拉斐爾就顯得太過珍貴了。事實上米迦勒曾經下過手令,禁止拉斐爾到前線去,但是如果拉斐爾會聽米迦勒的話,那麼豬估計真的會飛了。
米迦勒回頭看了一眼長桌,然後禮貌地中斷了與尤利爾的談話。騎士和天使們依次落座。穹頂會議廳的大門被關上然後鎖上了。巨大的廳裏隻剩下區區11個人,空曠的空間既顯示了他們的微不足道,又表現著他們的不可或缺。
米迦勒站起來清了清嗓子“我的兄弟們,我尊敬的騎士們,歡迎來到一重天。熾天使會議將很快開始,因為時間和我們不站在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