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入場(3 / 3)

四個騎士走進了地鐵特有的昏黃燈光,找了個四連坐坐定。地鐵的廣播裏,一個職業的,毫無音調起伏的女聲平靜地警告乘客向後站,然後地鐵的門就自動關上了。

隨著一聲尖銳的金屬摩擦聲,地鐵緩慢地駛出了站台,進入了越來越濃的霧氣中。

“該死的”瘟疫不耐煩地揮舞著他那18世紀風格的手套抱怨道“水蒸汽再濃也該有一點可見度吧!哪像這白茫茫一片,除了偶爾透進來的陽光以外什麼都看不到,真是無聊,難道就這麼坐兩個小時?”

“把你的愚蠢意見留給自己聽吧。”死亡從雨衣的內兜裏掏出一份皺皺巴巴的報紙展開,將自己的臉隱藏在後麵。“這水蒸汽要是真有透明度,我們就不會叫它們雲了。”

“尊敬的旅客,列車即將駛入二重天。列車隨後會略做停靠,以便安全部門進行必要的證件檢查,請準備好您的證件並且不要離開車廂。”1個半小時後,地鐵中的廣播再次響起。

死亡從閉目養神中睜開眼睛,發現他的報紙已經被戰爭拿去讀了。他眨了眨眼睛抬起視線,在他的對麵,饑饉和瘟疫正對二重天的建築式樣發表評論。

“….始終不覺得這是天堂的式樣,你不覺得跟一重天的宮殿相比,或者哪怕是跟三重天的那些建築相比,這些該死的塔看起來很像地獄的黑森林嗎?”

“我的兄弟,你又錯了”饑饉興奮地晃著自己肚子上的脂肪說。“這些塔是高迪的靈魂設計的,用來代表天堂的無上榮光和壓倒性的力量的,跟他在巴塞羅那設計的神聖家族教堂幾乎是完全一樣的理念!”

“那就應該讓那個瘋狂的西班牙佬去設計禮拜堂,讓他設計軍營幹什麼呢?”瘟疫對著窗外林立的尖塔打了一個響指。“況且實話實說,我看過他在西班牙的作品---看起來像是融化的雪糕,我不知道為什麼…….”

死亡對於瘟疫的建築學見解毫無興趣,他審視著窗外鱗次櫛比,幾乎望不到邊境的塔樓。這些塔是二重天的幾乎全部組成部分。天軍塔,天堂之劍---天軍的營房,如同戰士的矛尖一般聳立在雲霄之上。塔的高矮和顏色各異,大部分是以白色,金色和藍色為主的淺色調,似乎是想彰顯天堂永恒的柔情一麵,但是諷刺的是由於塔樓是如此的高,以至於它們自身的陰影將除了塔尖以外的大部分建築都籠罩在陰影之下,使得天軍塔的顏色顯得灰暗,甚至是漆黑。死亡開始明白瘟疫為什麼認為它們類似於地獄的黑森林了。

成片成片的塔樓從他眼前晃過,讓他覺得頭昏眼花。他正要收回目光,卻注意到塔尖掠過他眼前的速度開始減弱。列車開始減速,看來廣播裏提到的必要檢查即將開始了。

車輪與鐵軌發出尖銳的金屬摩擦聲令他嫌惡地皺了皺眉頭。車窗外,一塊開闊地非常突兀的出現在森林一般的塔尖之中。用巨大來形容它不失為貼切,八節長的列車在這座廣場上也如同螻蟻,如果死亡沒記錯的話這是天軍的檢閱場,二重天有五個這樣的廣場用以集結軍隊,這五個廣場要能容下整個天國的軍隊,可見每個廣場的麵積是多麼歎為觀止。

死亡有一段時間沒來過天庭了,他現在會是在那個廣場呢?他皺起眉頭努力回憶這些廣場的名字,這是是榮耀廣場嗎?等等,還是勝利廣場……

“列車已到站:和平廣場。”廣播宣布。

當然,和平廣場,我連這麼諷刺的名字都忘掉了。死亡微笑了一下,時間真是個沒有良心的**。

隨著慣性的作用,列車猛地一停。死亡往窗外看去。

如果是第一次看到和平廣場,很多人也許會以為他們眼前的是一片雪地或者是風幹後的鹽場,廣場完全是由純白色的大理石鋪成的,整個廣場沒有一絲雜色,甚至連駐紮在廣場上的天軍都帶的是全白的盔甲。如此強烈的雪白在人間幾乎是很難看見的。幸虧他們都是天使,死亡想道,要不然全部都得得雪盲症。

正當他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時,列車的門無聲地滑開了。死亡聽見了金屬碰撞的沉悶聲音,他禮貌性地將目光從窗外收回,打量了一眼登車的天使。

這名天使顯然非常緊張,因為他展現出了人類才會有的特點---在緊張時避免眼神接觸。他穿著天軍的標準製服---一身白色的盔甲,兩對翅膀表明他是權天使---這也許解釋了他的緊張,低級軍官也許永遠都見不到騎士級別的訪客。他的麵孔還算端正,配上一身鎧甲還有幾分英俊,但是他臉上的表情卻不怎麼好看。

天使的級別本身是個非常有趣的話題,他們雖然都是上帝的造物,但是如同人類社會一樣,上帝也有自己的偏好。天使一般分為兩種,一種是所謂的天然天使,一般是上帝親自創造的,還有一種是人類的靈魂進入天堂後由於特殊的原因和目的而被轉化為天使的靈魂,是為人造天使。而這兩類的天使在天堂中的地位,則是完全不同的。

天使一共分為三個級九等,無論是文職還是武職都會有一個頭銜,頭銜一般用翅膀的數量來區分。一對翅膀的普通天使,一對翅膀一個光環的天使長,和兩對翅膀的權天使構成了士兵,文員和低級軍官,他們是聖靈級別的天使,散布在天堂的角角落落,是真正意義上的大眾天使。再往上是兩對翅膀一個光環的能天使,三對翅膀的德天使,和三對翅膀一個光環的主天使,這些天使一般是高管理人員,可能是高級的文員或者高級軍官,他們一般被稱為聖子級別,可以算是中層幹部。最後的級別就是神聖級別,四對翅膀一個光環的座天使,五對翅膀一個光環的智天使以及高高在上的六對翅膀一個光環的熾天使,是真正意義上的精英,神聖級別的天使一般都是由上帝為了實現某個目的而製造出的天然天使,極少有人類的靈魂能夠升到如此高的地位,七大熾天使更無一例外是由天然天使組成的。如果說天堂還存在某種意義上的不平等,那可能就是天然天使對於高級職位的壟斷了。眼前的權天使顯然已經十分習慣天天堂的等級製度,騎士在一般天使看來至少是等同於熾天使級別的高官(雖然他們和天堂的職位一點關係都沒有,而且死亡可是一直認為自己和上帝是一個級別的),因此眼前的這個權天使仿佛突然被米迦勒親自接見一樣坐立不安

“請出示你們的證件。”在一陣尷尬的沉默後他終於鼓起勇氣說。

旁邊的戰爭正想出示自己的戒指,死亡卻給他遞了一個眼神,然後若無其事地問:“抱歉?“

他一眼就看出天使開始緊張了,在這名天使的計劃裏他隻要按部就班完成檢查就可以拍拍屁股下車走人了,任何計劃外的對話顯然都不在他的準備之中。

“您的證件,騎士先生。”他最終還是補充了一句。

“你看,我親愛的權天使先生。”死亡坐起身來,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您在問我要證件的時候,就已經管我叫騎士了,也就是說你我都清楚地知道我的本質是什麼?我的本質會因為證件而改變嗎?不會,證件隻不過是我的本質的外延而已。既然你我都知道我是誰,我們能不能省略這個浪費時間的環節繼續開車呢?”他一口氣說完。

天使的緊張已經開始顯現在麵部表情上了---他的臉變得通紅,兩個眼珠像彩票開獎時的小球一樣四處亂轉就是不看騎士一眼,嘴上斷斷續續的說:“但是先生,規定要求您……”

“我看上去像在乎規定的樣子嗎?”死亡往後背上一靠,朝著天使揚起了眉毛“或者說我看上去不像個騎士,而是某種冒牌貨?”

天使的眼神像窗外的同僚望去,似乎想尋找某種協助,但顯然他找了一圈後發現自己失敗了。他深吸一口氣,鼓起最後的一點勇氣說“無意冒犯,騎士先生,我們隻需要您的戒指完成必要的登記。“

“如果我拒絕給你呢?”

天使緊張地抿起了嘴,騎士的地位雖然和熾天使差不多,但是他們畢竟不是熾天使,死亡幾乎可以看見那名可憐的權天使腦中兩種本能的互相爭鬥—服從上級的本能和維持天堂秩序的本能,最後後者似乎占了上風。權天使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快速而模糊地說道“那我恐怕得請您得在廣場上停留一段時間了。”

死亡扶著椅背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然後走向那名權天使。天使比佝僂的死亡高出一個脖子外加一個頭,此時卻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部。

“我的孩子。”死亡用他最蒼老最空洞的聲音說。“你剛才是威脅了一個天啟騎士嗎?”

如果說權天使還剩下一絲勇氣的話,現在也消失殆盡了。他摘下頭盔,向後退了一步,深鞠了一躬,正想開口時,戰爭放下了報紙,和顏悅色地說“你得原諒我的兄弟,他對於必要的程序總是缺乏必要的耐心。”他轉向死亡伸出手“別為難我們盡職的天使了,你的戒指,我的兄弟。”

死亡露出惡作劇成功的表情,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順手摘下戒指。四個騎士將戒指交給天使,權天使仔細檢查了一番後,將戒指一一還給四個天使。

“還有什麼我們能幫你的嗎?”戰爭問。

“沒有了我的騎士”隨著本職工作的完成,天使士兵顯然如釋重負。“祝您一天愉快。”

“你也是我的朋友”戰爭說著又拿起了報紙“天軍有你這樣的士兵是件好事。”

“您過獎”士兵敬了個禮,然後以一種顯然快於必要的步調逃出了車廂,在出去的路上還抹了一把汗。

“你不覺得他們嚇得要尿褲子的時候最討人喜歡嗎?”死亡笑著問。

“你知道嗎我的兄弟。”瘟疫說“你們一直認為我很冷酷,但是我至少沒有在精神上折磨過別人,尤其是比我弱小的人。不過話說回來,連坐了一個半小時的車以後總算可以看一出好戲了,無聊對我來說是最痛苦的精神折磨。”

“再忍忍吧我的兄弟,目的地就快到了。”戰爭平靜的說“如果我們相信撒立葉的話,到那時候今天的重頭戲才開場。”

“我知道,我隻是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今天這場戲我們也要粉墨登場。”瘟疫聳了聳肩“比起當演員我更喜歡當觀眾,除非我們看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