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不可能呢,我的孩子,我猜內心裏我和他的時代並沒有相差多少。”
至於他的教母和他的準兄弟姐妹們,他所知道的信息就相當少了。確切的說,他隻知道他的教父有五個孩子,最大的和最小的是男孩,而中間的三個則是女孩。最小的孩子應該有6歲了,而最大的孩子應該將近20歲,比魯道夫還要大。鑒於他自詡女生緣尚可,魯道夫希望能和荷爾斯泰因家的姑娘們搞好關係,因為過去的經曆告訴他,在一個全新的環境裏,和女生搞好關係永遠比和男生搞好關係要簡單和重要。
他所擔心的是荷爾斯泰因家最小的兩個孩子,魯道夫對於處理十歲以下的孩子實在沒有什麼經驗。兒童永遠是善變而直接的,他們的天真有時讓他們顯得可愛,有時則讓他們顯得近乎殘酷。
在魯道夫梳理他的新家的譜係之時,他沒有注意到阿爾托納車站的月台隨著越來越慢的車速出現在了車窗外。他也沒有注意到月台上有一群人拿著一麵旗幟在月台上等待著。他的思路是被列車停止時的慣性打斷的,隨後便是一陣匆匆忙忙地取行李搬行李和托行李的過程。當魯道夫帶著他的家當踉踉蹌蹌地踏上漢堡阿爾托納車站的月台時,他還沒來得及看向四周就被一雙有力的大手摟住了,在他喘過氣之前他就感覺眼前一紅。
“莫瑞茲,小心點,這不是頂頭巾。”他聽到一個女聲說。
魯道夫剝去眼前紅色的東西,首先看到的是他的教父延斯那張熟悉的笑臉。延斯和他記憶裏一模一樣,隻是皺紋和白頭發稍微多了一點。他剛剛把魯道夫從一個大大的擁抱中釋放出來,此刻正以一個手臂的距離扶著魯道夫的肩膀,仔細端詳著他的教子
“我親愛的孩子,你果然長成個英俊的帥小夥了,我跟你父親說過很多遍,你還是能長高個的,當時隻是時間不對而已。還有你母親的那頭卷發,瞧瞧你的頭發跟佛陀的發型一樣。另外你的眼睛是怎麼回事?這是某種我不知道的新潮流嗎?”
“別提了,延斯”魯道夫苦笑一下“等有合適的時間我再給你講這個故事。”
“如你所願。我的孩子”延斯微笑著說“現在你得先見見我的,也是你的家人。這是我的大兒子莫瑞茲----看在上帝的份上,莫瑞茲,把這個東西從他頭上拿下來,他是個男孩,不是個蘇聯的老太太。”
魯道夫這才注意到剛才蒙在他眼前的東西是一麵紅色的旗幟,仔細一看發現這竟然是一麵標準的中國的國旗,頓時大受感動,但他同時也注意到,拿旗子的人本來想把這麵旗子作為披風掛在他的肩上,結果卻用力過猛,把旗子一股腦兒像頭巾一樣地蒙在了他的腦袋上,他現在開始明白延斯所用的蘇聯老太太的比喻了。
給他蒙旗的是一個高個子的年輕男生,他有一頭淺亞麻色的棕發,修長而挺拔的鼻梁證明了他和荷爾斯泰因家族之間的血緣關係,一雙淺藍色的,深陷在眼眶內的眼睛雖被額頭的陰影遮住,卻難以掩蓋濃濃的笑意。他笑嘻嘻地伸出手來和魯道夫握手“喲!哥們兒,眼睛真酷!”
魯道夫微笑著還禮,就第一印象而言,他喜歡這個友善的青年人,盡管他希望大家都不要注意他的眼睛,但是潛意識裏他知道這是不現實的。在他有時間就這個問題進行更多思考之前,延斯就接著向他介紹其餘的家庭成員了。
他的教母烏瑞卡看起來屬於比較典型(至少魯道夫是這麼認為的)的德國人,對於第一次見麵的教子,她的態度是友善而有一定距離的。魯道夫這輩子和許多人擁抱過,他幾乎可以通過擁抱的方式猜出對方的國籍,俄羅斯人的擁抱往往隻用一隻手,法國人的擁抱總是包含著對背部的撫摸,意大利人喜歡摟腰,北歐人喜歡拍背,而他現在從教母這裏得到的是德國式的擁抱---2秒長,手放背部,沒有額外地施加壓力,也沒有多餘的撫摸。烏瑞卡的頭發和延斯一樣也已經灰了,高高的顴骨和略微走形的身材顯示了她是五個孩子的母親這一事實,不過從她甜美的笑容來看,她年輕時也一定是個美人胚子。
說道美人胚子,魯道夫看到荷爾斯泰因家的女兒們是險些把自己的舌頭吞下去。荷爾斯泰因家的女孩們的長相幾乎聚集了歐洲人所有的優點。和魯道夫一樣大的費德麗科一襲褐色連衣裙,身材修長,有1米八零的個子,棕發綠眼,皮膚白湛,笑顏如花。她吻魯道夫的臉頰時魯道夫在內心裏不斷虔誠地感謝基督耶穌。
14歲的夏洛特顯得稍微安靜一些,和姐姐一樣,她也有一頭棕發,但是色澤偏淡。她沒有費德裏科那麼高(盡管她的身高也讓魯道夫略微汗顏),長相酷似艾倫佩姬,笑起來永遠抿著嘴,給人一種相當親切的感覺。
如果說她的姐姐們是淑女的話,十歲的朵爾特.馮荷爾斯泰因則讓魯道夫想起了《這個殺手不太冷》裏的娜塔莉波特曼或者是《洛麗塔》中的洛麗塔。她有一頭金到發白的的瀑布一般的長發,小小年紀卻戴著一副大大地黑色墨鏡,穿著牛仔褲與小皮靴。她的嘴角似乎總有一絲壞笑。而每次一笑就會觸動右臉頰上一顆淡淡的美人痣。她對於魯道夫的興趣似乎更像是對待動物園新引進的珍獸或者是家裏新買的寵物,不過也難怪,魯道夫猜自己是她見過的第一個黑眼睛黑頭發的人。
最後,抱著他母親的腿藏在人群後麵的,是荷爾斯泰因家最小的兒子尤尼。魯道夫願意賭一千歐元說這個小男孩長大後一定是個大帥哥。他的長相就像一個純真版的約翰列儂。他繼承了荷爾斯泰因家占主流的棕發,還有一雙長著長長睫毛的褐色眼睛,現在這雙眼睛裏閃過的更多是不解,好奇和微弱的恐懼。魯道夫在腦子裏做了個筆記,一定要讓尤尼習慣自己的存在,否則這麼多年沒法而過。
熱熱鬧鬧的一家人在寒暄之中出了站,分別上了兩輛車。延斯堅持讓魯道夫和自己同坐一輛車,而他的大兒子莫瑞茲則會開車將三個姑娘送回家。當他幫魯道夫把行李提進後備箱時他不禁感歎道
“基督耶穌在上,你是把自己的臥室都打包進來了嗎?真是全副武裝啊!”
“中國父母的風格你也是知道的。”魯道夫幫著蓋上了後備箱車蓋。“他們總是擔心這擔心那,而我的父母緩解這種擔心的方法是不斷地往我的行李箱裏塞東西。”
“哈哈哈!可憐天下父母心。”延斯笑著說“不過既然談到父母,年輕人,我猜有一點有需要事先告訴你。”他收起了笑容“我知道你這個年紀遠離家庭在異鄉生活不是件容易的事,我自己有五個孩子,四個經曆過或者正在經曆青春期。我知道這對你們來說意味著什麼。我們會盡力為你營造一個家庭的環境,但是如果你不把我們當做家裏人看待的話,我們什麼也做不了。我知道——”他打斷了魯道夫的插話“我們沒法給你帶來家的熟悉和安全感,但是請試著理解,人這輩子永遠得學會適應新環境,相信我,這種適應過程越早結束對你就越好。”他在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不安地搓著手,額角微微冒汗,魯道夫不知道這是幫他拎行李出的汗還是緊張出的汗。
不論如何,魯道夫非常感謝延斯的話,他非常理解延斯的關心,盡管他估計延斯的大部分擔心都不會成為現實,但是如果說他對於一個全新的環境沒有一點擔憂,那這就是**裸的撒謊了。他想對延斯說不用擔心,想對延斯說自己非常善於融入新環境,想對延斯說他來之前興奮地一夜沒合眼,但是他越想說就越說不出來,最後他還是歎了口氣說:“謝謝,教父,我會享受在這裏的時光的。”
“這才是你爸爸的兒子,你爺爺的孫子。”延斯高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起你的父輩們,我爸爸跟我說過,當時你的爺爺和你爸爸……”
魯道夫讓延斯自顧自地講述自己父輩的童話,他的思維又飄向了剛剛在火車上所看到的漢堡風景和自己的心情。他的眼前浮現出馬丁路德進行宗教改革時弗雷德裏希選帝侯對他說的話:
小僧侶,你選擇了一條困難的路。
即使再困難,有路可走本身就是一條好消息。當魯道夫鑽進教父的沃爾沃時他這樣對自己說。
“延斯,我隻知道你們家,當然也是我的家,在漢堡市郊,你能說的具體一點嗎?”魯道夫扣上安全帶時好奇地問。
“確切的說是在漢堡的東北角”延斯啟動了車子“嚴格來說已經不屬於漢堡市而屬於石勒蘇益格-荷爾斯泰因州,但是漢堡的城市地鐵在我們鎮到達終點。那是個安靜漂亮的小鎮,人口也不多,綠化非常好,你待會兒就能看見。讓我想想還有什麼----哦對了,最基本的信息差點忘了,我們鎮的名字叫格羅斯漢斯多夫。相信我,你一定會喜歡這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