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潔的屋子裏,燭光微顫。
窗外朦朧的夜色,在缺了半角的明月下越發魅惑,山野間涼爽的風拂麵而來,將盛夏的燥意吹散了不少。蜿蜒的山路,露著淺白的印子,像夜裏一條靜止不前的河,或是一道幹涸的水庫,盛著的,是極淺極淡的月光。
悠悠,幽幽。
因為是閣樓,所以打開窗,便有了很廣的視線,窗下的黑瓦有些老成,但卻鋪得整整齊齊,一看,便是有人長期照料的成果。
想著,念著,眉心的汗,又在夜風中吹落下來。
扯了扯衣襟,索性在窗戶上坐下,一隻腳落到窗下的黑瓦上,一隻腳踩在窗沿上,將這夜裏涼爽的風吹個透徹。將腰間的兩把劍取了下來,輕輕放在懷中,寒劍的冰意,在胸口處點開一陣清涼。
曾經無數次的在夢裏臆想過,南國的夏,究竟會是怎樣的溫暖,是否也像冬日裏深眷著火爐,凍得幹裂的兩腮,像積雪一樣一點一點的化開去,剩下的,就成了兩片紅桃般的果肉,在爐火的熱氣下,變成軟軟的花。
……
“爹,您冷不冷,快過來烤火。”
“爹不冷,楚兒自己玩吧。”
……
“爹做的紅燒肉真好吃,以後楚兒每天都要吃,好不好?”
“爹隻會做一次,以後要想吃,就自己學,自己做。”
“那要是楚兒學不會呢?”
“學不會,就吃不到。”
“那我學,我學,我一定學。”
……
“爹,南國的雪,也是這樣深,這樣白嗎?”
“楚兒,南國是沒有雪的。”
“沒有雪?”
“嗯。”“那南國,有冬天嗎?”
“有。”
“可是沒有雪的冬天,怎麼能叫冬天呢?”
“楚兒,沒有
“所以,沒有娘親的楚兒,也是好楚兒……”
……
南國,南國,如今到了,才知家鄉四季皆好,縱然是冷的發青的冬夜,隻要守著一盆火,也是溫暖如春。總不會像現在這樣,亡命漂泊,睹著這一夜一夜的月光,望著著圓了又缺,缺了再圓的月,奔波於異國之下,連自己身在何處,都有所不知。
“喂……”
低低的聲音,從屋內傳到了耳際。
花複痕回過頭,懶懶道:“怎麼了?”
“隻有一張床,怎麼睡啊?”亦彩蝶眨巴著眼睛道。
“你睡床,我就睡這兒了。”
“那兒?”亦彩蝶指了指空洞的窗外,“你不怕掉下去嗎?”
“沒事。”花複痕望了望窗下的屋簷,對亦彩蝶道:“不早了,你先睡吧。”
桌上的燭燈,來來回回的晃著,將他高大的背影,映得格外迷人,微微露出來的側臉,又在月下,顯出美玉般的光輝。
亦彩蝶坐在床上,搖了搖腳,揚了揚臉道:“你讓我先睡,不會是想趁我睡覺的時候對我……”
“呼!”
桌上的燭火,被他側過身吹滅了。
屋子裏一下子暗下來。
“真不明白你腦子裏裝的都是什麼。”花複痕懶懶道,語氣中帶著淺淺的困意,“我累了,別吵了。”
睜著明亮的大眼睛,望了望他沉默的側影,癟著嘴輕輕脫了鞋,悄聲鑽進了被子裏,雖然有點熱,但是自己也習慣了,加上窗戶打開著,有夜風時不時的吹進來,便也不覺得有多悶熱,可是額頭的汗卻著了魔一般,一顆一顆的滾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