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
在今後的人生裏，傑西將麵臨許多不得不放棄的選擇，不得不忍受的誘惑，我心裏想著。
茶倒下去，茶杯裏立刻升起了一道霧氣。
我怔怔地看著霧氣升騰消失後才站起身，打開櫃子打算拿些點心，突然看到了白色的紙袋。
“糟了！”
這種把豆子炒香後撒上椒鹽的點心很容易受潮。我拿到的時候就打算把它裝進罐子裏，結果忘得一幹二淨。
我在木盤裏倒了一些，果然豆子已經受潮了。
唉，最近做了不少這樣的蠢事。
望著衣服玩具亂作一團的房間，我不由得歎了一口氣。我總覺得腦袋深處隱隱作痛，這是一直精神緊張得不到充分休息所致。
讓我精疲力竭的源頭現在正躺在裏屋的褥子上，攤開手腳呼呼大睡。他剛才還大聲哭嚷，臉頰上還留著淚痕。
我呆呆地看了一會兒傑西的臉，突然回過神來，連忙端起了盤子，剛泡的茶眼看就要涼了。
我用手指輕輕敲了敲工作間的隔板，伊阿魯在裏麵“哦”地應了一聲。
他打開門轉過身來。
似乎工作剛告一段落，他的表情很放鬆。看到他的臉，我突然發覺，自己之所以會去泡茶，是因為剛才一直持續的工作被中斷了。
不知從何時起，這種感覺幾乎成了身體的一部分，比如泡茶的時機，生火的時機，所有的一切。
“小家夥剛才又哭了吧？”
伊阿魯向裏屋看了一眼，我故意歎了口氣，說：“真沒辦法，他已經學會找理由了。你聽到了吧？”
孩子在家會打擾伊阿魯工作，所以，在傑西大哭的時候我想帶他出去。但兩歲的傑西已經有點兒分量，再不能像以前那樣抱起來就走了。而且，這家夥最近還學會了抱住柱子耍賴這一招。硬要帶他出門的話，肯定會鬧得天翻地覆。
“我聽到你在說話，小家夥一直哭，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麼。”
“是嗎？傑西愛說話，但口齒還不清楚。”
我把受潮的豆子放進嘴裏，豆子已經不會嘎嘣作響了，隻有綿軟的感覺。
“真糟糕，豆子受潮了。”我低聲說。
伊阿魯表情不變，默默地吃著。
我又歎了一口氣，說：“你看尤娜佳，三個孩子的奶都說斷就斷了，為什麼傑西就怎麼也斷不了呢？”
我想起了送我炒豆的托姆拉教導師的太太，她的臉光澤而明亮。我不由得心情黯淡。她有三個孩子，都健康可愛，沒有一個吵鬧煩人。我隻有一個兒子，卻忙得不可開交。
每次我去她家，看到祖父、祖母和孩子們在客廳其樂融融的情景，我都會想，還是有老一代在身邊心裏踏實啊。
我和伊阿魯很早就與雙親離別，也沒有兄弟姐妹，養育孩子的每一步都走得膽戰心驚。
幸好傑西身體結實，無論是爬是走，就連開口說話也比尤娜佳的三兒子楊姆奇要早。
但怎麼說呢，楊姆奇與傑西相差無幾，看上去憨厚穩重，總是笑嘻嘻的。我覺得是因為有哥哥姐姐在身邊，所以許多時候都必須忍耐，心智的成熟自然比傑西更快一些。
與楊姆奇相比，我家傑西則任性、頑固、不聽話。
昨天晚上我們為傑西慶祝兩歲生日。我對傑西說，你已經是兩歲的大孩子了，不能再吃著媽媽的奶睡覺了。結果這句話讓傑西哭得驚天動地。
再哭下去肯定會吵到周圍的鄰居，我無可奈何，結果又給傑西喂了奶。我不想讓傑西誤以為隻要大哭就可以隨心所欲，剛才把他抱在膝上耐心地告訴他，他已經到斷奶的年齡了。
“媽媽不是告訴過你，等拿到了玩具木馬車，傑西就是大孩子了嗎？”
傑西抿緊嘴唇，點了點頭。
前幾天，為了祝賀楊姆奇過生日，伊阿魯做了個木頭玩具小馬車準備送給他。小車一拉起來，隨著車輪的轉動，馬車夫的頭會“哢嗒哢嗒”地搖動。傑西看到了也要一個，結果又大鬧了一場。
於是我想了一條計策，告訴傑西這是大孩子才可以拿到的玩具，等你到了兩歲，爸爸一定會做一個給你，到時候你就不再是小寶寶了，要答應一定聽媽媽的話。
昨天，傑西如約拿到了玩具木馬車，他高興極了，從裏屋拖到外屋，在房間裏跑來跑去。馬車夫的頭一搖動，傑西就嘎嘎大笑。
這時候的傑西真是可愛極了。
但我還是狠下心來，把傑西抱到膝上，提到了前幾天的約定。雖然傑西還小，但似乎也記得和媽媽的約定，安安靜靜地聽我說話。
“你已經是大孩子了，還像小寶寶那樣吃媽媽的奶，害羞不害羞？”
我剛說完，傑西猛地反駁說：“不害羞。”
他不停地揮手，我用手捧住他的臉，說：“真不害羞啊？我要去告訴楊姆奇，傑西已經是大孩子了還在吃媽媽的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