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終於跑到家樓下，隻見水泥坪子上圍著好多人，大家都在伸著頭努力往裏麵看，邊看還邊七嘴八舌地說著什麼，熱鬧得很。朱歹英還聽到她家男人的聲音格外突出，語氣裏的興奮估計是他這麼多年來都前所未有的。
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有人發現了朱歹英，喊了一聲“大聖你婆娘來咯！”別的人聽到了“嘩”一下給朱歹英讓了條路出來，盯著她看，希望能從她臉上看到些平日裏看不到的東西，好當作明天的談資，多吃兩把隔壁的瓜子。
朱歹英看著自家男人那張得意到太陽上去了的臉，走了過去。她正準備開口，她家男人就拿出一個口袋塞給她，說：“這是我去百貨公司給你買的，看看喜不喜歡，合不合你的身。”旁邊的鄉親們聽了便開始起哄，說什麼“老孫一下子變成孫大聖了，也曉得對自己婆娘好了啊！”“孫大聖發達咯，莫忘記也關照下兄弟夥哦！”
男人嬉笑著打發了來看熱鬧的鄉親，把車推到樓梯間鎖好。發現朱歹英一直臉色不好地跟在他後麵，也沒說話，徑直往家走去。朱歹英跟在他後麵，關上家裏的門，手裏一直提著的口袋也不打開看，扔到凳子上。她咬了下後槽牙，生氣地盯著麵前的男人：“你說，你身上的這些錢到底是怎麼來的？是不是正規的？”
男人從胸口的盒子裏拿了根煙出來，也不打火，就撚在手上轉著玩。過了好一會兒才深深呼了口氣，說：“我現在把實話給你說了。我去年在外麵打工的時候偶然認識了一個人，整天也不見他去工作，吃的穿的都是好的。我和他混熟了以後有次和他喝酒，他上頭了抓著我的手，跟我說他這段時間剛好缺人想跟他幹的話就把嘴巴關嚴。”
男人停頓了一下，把煙又重新放回了盒子裏。天慢慢暗了下來，把他的臉照得不清不楚的。他接著說道：“最開始我隻是跟著他到處跑，幫他和他的夥計們放風。後來次數多了，他就讓我一起參與進去。這個時候，我才曉得這個男的是個拍花子。”
夜色從窗戶外麵打了進來，沒有人想要去開燈。朱歹英低著頭，死死盯著牆角。那裏有隻螞蟻正在搬一顆飯，可是洞口實在太小了，不管如何努力，到頭來都是一場徒勞。她半邊身子都是麻木的，動也動不了。
不知過了多久，朱歹英才終於有了點力氣來說話：“這種傷天害理的錢你也要？你就不怕到時候遭報應嗎？你曉不曉得做了這種事要坐一輩子的牢？”她覺得她的頭開始發暈，現在的情形像是在做夢。
男人似乎早料到了她會這麼說，笑了一下，沒來由地說了句：“我還跟你說句實話，我自己去醫院查了，發現其實我沒有生育能力，所以我的報應早就來了。”他刻意朝朱歹英靠了過來，一把抓住她的頭發，強迫她看著自己，“對了，你家裏的人其實都知道這件事情。可是你清楚為什麼沒人告訴你嗎？因為你爹媽過世的時候要不是我出錢，他們連棺材板都買不起。那個時候我就想好了，我這輩子掙錢隻要自己花得開心就行了。別像你家那對苦命父母一樣，辛辛苦苦一輩子，到頭來連自己埋在哪裏都不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