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童謠飛(3 / 3)

在我的童年臨近結束的時候,我們迎來了歡快的時光。我聽到孩子們唱過一首敘事的童謠:

我有一個金娃娃,

金胳膊金腿金頭發。

第一天我到河邊去打水,

丟了我的金娃娃,

我哭我哭我哇哇地哭;

第二天我去河邊去打水,

找到了我的金娃娃,

我笑我笑我哈哈地笑;

第三天日本鬼子來到我的家,

搶了我的雞,搶了我的鴨,

搶走了我的金娃娃,

最後還給我倆耳光,

我哭我哭我哇哇地哭;

第四天解放軍叔叔來到我的家,

還了我的雞,還了我的鴨,

還了我的金娃娃,

最後還給了我一朵大紅花,

我笑我笑我哈哈地笑。

這是一首敘事童謠。在民間傳統童謠裏,有一類這種童謠堪稱經典,如《一園子青菜成了精》《兩隻蟈蟈吹牛皮》,世代相傳,樂聞易曉,情節曲折,音韻和諧,易誦易記。

聽孩子們唱這首《我有一個金娃娃》,首先是他們的情緒感染了我。每段結尾的那一句,無論是“我哭我哭我哇哇地哭”還是“我笑我笑我哈哈地笑”都是唱得那麼盡興,那麼恣肆。他們用“哇哇地哭”“哈哈地笑”宣泄出心中的大悲大喜。這喜這悲顯然是孩子氣的,但它真實,它透徹,它無所顧忌,因此它感人。幾天來的經曆有悲有喜,第一天丟了金娃娃,第二天金娃娃失而複得。第三天金娃娃被搶,還受到了羞辱,這是大悲。最後一段“第四天解放軍叔叔來到我的家,還了我的雞,還了我的鴨,還了我的金娃娃,最後還給了我一個大紅花”,這是喜上加喜,是開懷大笑。當孩子們唱到最後一句的時候,他們的盡情盡興,他們的大悲大喜,發自胸臆,按捺不住,一泄方快,凡旁聽者,都抑製不住地加入孩子們的歌唱行列。這就是童謠的力量!

民間童謠大多是“出自胸臆,不由人教”的,這說的是童謠的形成與流傳。童謠中還有一種遊戲歌,重在節拍,協調動作,不求明確的意思,如:“小皮球,香蕉梨,馬蘭花開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這是一種趁韻的節拍歌。遊戲歌裏還有另一種形式,即根據遊戲的內容,編創相應的童謠,如《開城門》:“城門城門幾丈高?三十六丈高。上的什麼鎖?精鋼大鐵鎖。城門城門開不開?不開,不開!大刀砍,也不開!大斧砍,還不開!好,看我一手打得城門開。嘩,開了鎖,開了門,大搖大擺進了城!”唱童謠伴以動作,動作的表演又符合扮演的角色,這種遊戲童謠內容更豐富,有人稱之為“原始的戲曲”。這兩種遊戲歌,我小時候都唱過或見別人邊玩邊唱過。

時間進入20世紀50年代初期,童謠作為一種文學形式,它自然也可被用來承擔一些宣傳任務。就在20世紀50年代初開展了一次“三反五反”的政治運動。這一運動深入人心,即便是孩子的遊戲也被融入了這一運動:

猴皮筋兒我會跳,

三反運動我知道:

反貪汙,反浪費,

官僚主義也反對。

童謠的第一句就表明了這是一首“遊戲童謠”,它是孩子們在跳猴皮筋兒遊戲時唱的童謠。它既不屬於上麵列舉的“小皮球,香蕉梨”那種隻為“協調動作,不求明確的意思”,也不屬於“內容豐富,角色明確”的那一種。《猴皮筋兒我會跳》是有明確的內容,但無明確的遊戲動作和角色,隻是借助於遊戲的形式,填充進去政治概念。

這首《猴皮筋兒我會跳》在孩子們中間流行的時候,我對跳猴皮筋兒遊戲已無興趣。

我長大了。

記得胡同西口有棵大槐樹。大槐樹枝繁葉茂,古樸挺拔。雖然長在路的一側,但是它的枝葉卻可以覆蓋南北住家的院牆,把對門聯係起來,讓兩側的人家都有綠蔭。

——張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