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哪裏是能輕易算了的。”少年猶豫片刻,抬頭看向李鳴珂,“敢問女俠能否送我母子一程,待我到了家中,有一回禮相贈,並非什麼值錢物,算我一番心意,請務必收下。”
李鳴珂本想拒絕,轉念一想又擔心那陸老爺回頭找麻煩,索性應下了。
杜三娘的家住在城南梨花巷,離這賭坊並不太遠,很快便到了,少年安置好自己的娘親,先給李鳴珂倒了碗茶,然後進屋翻找一會兒,很快捧著一卷畫紙走了出來。
李鳴珂本以為他要送自己一幅字畫,沒想到攤開來看竟是點翠山的地圖!
這畫紙已經泛黃,顯然有了些年頭,畫技顯然有些拙劣,勝在線條明晰標注恰好,比她在官府看到的還要更詳細一些,其中更有許多不為外人所知的山路小道。
“你……”
“我姓薛,名泓碧,在此再謝李大小姐仗義解圍之恩。”少年這回向她認認真真地行了一禮,“您救我母親,我無以為報,隻能為您複仇雪恨添上一臂之力。”
李鳴珂心下一跳,右手下意識按住刀柄:“你知道我是誰?”
薛泓碧露出有些狡黠的笑:“點翠山一事南陽城內無人不曉,在這節骨眼上束素佩刀的年輕女俠也就隻有李大小姐了,剛才那些人沒認出來,隻是書讀得少些,腦子轉得不夠快。”
他年紀不大,這話說得斯文且損,饒是李鳴珂滿腔悲慟,也忍不住被逗得一笑。
她將這幅地圖拿起來仔細看過,挑了挑眉:“你自己繪的?”
“原是我先生的,他老人家喜愛山水,南陽城周邊地貌皆看在他眼記在他心,我又是個閑不住的皮性子,以前沒少滿山撒野,就比其他人知道得更多些。”薛泓碧知道她心裏還有疑慮,回答得認真仔細,“聽聞官兵們今日剿匪卻久攻不下,您有什麼打算呢?”
李鳴珂收起地圖,搖頭道:“那夥賊寇人多勢眾,匪首又有身好武功,我本想在天明摸上山去探個虛實,眼下得了你這圖也不必再廢功夫,隻能靜待家中長輩了。”
“是這樣……”薛泓碧猶豫了半晌,“李大小姐,我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李鳴珂最煩讀書人扭扭捏捏的毛病:“有話直說。”
“您若是想要報仇雪恨,怕是不能再等了。”薛泓碧抬頭看她,“若我沒有猜錯,點翠山上那幾名匪首最遲明晚一定會逃走,屆時就算你們踏遍山寨,也隻能抓到那些散沙嘍囉,罪魁禍首早已逃之夭夭。”
李鳴珂一驚:“你說什麼?”
“那些山匪本就是流寇成夥,兄弟義氣或許有些,可如今闖下大禍,先有官兵圍山,後有鎮遠鏢局討血債,點翠山必破無疑,如此一來負隅頑抗就成了困獸之鬥,大難臨頭各自飛才是他們的康莊大道。”
“賊寇二百餘人,官兵日夜不撤,他們怎麼逃?”
“因此,能逃的隻有那幾名匪首。”頓了下,薛泓碧問李鳴珂,“敢問大小姐,被劫走的那趟鏢數量多少,價值幾何?”
李鳴珂沉默片刻,終是答道:“兩箱紅貨,價值萬兩。”
“這就對了。”薛泓碧唇角一勾,“這些賊人除卻匪首,大多是農夫出身,如今又惹上鎮遠鏢局,就算僥幸逃過一劫今後也不可能東山再起,而兩箱貨物若分給山寨上下,每人隻得一星半點,若換了您是匪首當如何選擇?以我之見,趁官兵圍山、眾匪疲於應對,幾個匪首必然私自分贓,隨即棄山逃跑,有了財帛在手,少說也能過上數年好日子,不比留下等死強?”
李鳴珂的目光落在地圖上特意標注的幾條隱秘險路上,握刀的手背青筋畢露。
是了,她要想報仇雪恨,就隻有一天一夜的時間。
薛泓碧言盡於此,見李鳴珂收起地圖,心下已知其決斷,遂建言道:“我知大小姐不畏賊人,可那畢竟是他們的地盤,您勢單力薄落不得好,不如……”
他踮起腳,湊在李鳴珂耳畔低語,後者眼中陰鷙漸漸散去,看向這少年的眼神卻逐漸暗沉下來,再不能將他當個孩子看待。
“……好。”李鳴珂抬起一根手指,對薛泓碧慎重道,“隻要我能報仇,鎮遠鏢局欠你一個人情,今後若有所求而我等力所能及,絕不推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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