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鳴珂隨意聽了一耳朵,原來這婦人名叫杜三娘,早年喪夫,五年前帶著兒子到南陽城定居,開了家包子鋪維持生計,她手藝好,日子本該過得去,奈何不知從哪兒染上賭性,是城裏有名的賭棍,這回喝多了酒又遇上外地來的硬茬子,賭輸了五十兩銀子,眼下她賠不出錢,贏家與賭坊也不肯善罷甘休,隻將她扣住,差人去她家裏拿錢。
得知前因後果,李鳴珂也沒了多管閑事的心思,正準備繞道離開,那去拿錢的役人已經帶著個半大少年回來了,她定睛一看,這杜三娘的兒子看著不過十二三歲年紀,身材單薄,眉目清秀,雖然穿著身粗布麻衣,卻沒有補丁和髒汙,有種讀書人的書卷氣,混不似一個爛賭鬼能教養出來的孩子。
五十兩銀子,賣包子維生的孤兒寡母自然是拿不出來的,那少年倉促之下翻遍家中也隻拿出了二十兩,正為了母親低頭求情,希望賭坊能夠寬限些時日,放在平常這事兒也沒什麼大不了,奈何那身為債主的中年男人並非善茬,一聽錢財不夠,當即陰陽怪氣地道:“老爺我過兩日就要離開這裏做生意,哪來時間給你們寬限,若你們一拖再拖,豈不是讓我人財兩空?”
少年有些難堪,低聲道:“我不會拖欠您的銀子,給我一兩天,借也借來還你。”
“本老爺缺你這點銀子?”中年男人從鼻孔裏哼氣道,“總而言之,要麼現在交錢走人,要麼……”
頓了頓,他眼珠一轉看向杜三娘風韻猶存的麵容身段,笑容就帶上了幾分惡心的猥瑣:“要麼,讓你娘陪我兩天,三十兩銀子一筆勾銷。”
杜三娘今年已經三十來歲,可她模樣生得好看極了,平日裏忙碌來去也不見身段走樣,比之那些大姑娘小媳婦半點不差,在南陽城裏沒少招人眼,如今又喝醉了酒,蒼白臉上暈開酡紅,活似塗了胭脂。
中年男人此言一出,周遭圍觀的賭徒閑漢們都嬉笑起來,有人伸出不規矩的手去摸杜三娘,被那少年狠狠推開,他把杜三娘護在身後,警惕地看著這些人,像是看門的小狼狗,可惜畢竟年紀小,雙拳難敵四手,很快被拉扯開來,剛出口的呼喊又被破布堵了回去。
李鳴珂終於看不下去了。
那中年男人已經把杜三娘攬在懷裏,噘嘴就要親,結果嘴唇碰到的不是溫香軟玉,而是一柄未出鞘的刀,沒等他反應過來,刀鞘就像一個巴掌拍在他臉上,直接將人打退數步,杜三娘也到了李鳴珂手裏,竟是還沒醒酒,軟綿綿地站著,不時呢喃幾句胡話。
“五十兩銀子,我給你。”李鳴珂從腰封裏摸出一張銀票,看也不看丟了過來,在眾目睽睽之下,那輕薄紙張就跟長了翅膀似的,飛過兩丈直直落在中年男人手裏。
她是外地人,雖說鎮遠鏢局跟點翠山匪徒之事已經鬧得滿城風雨,老百姓們卻不知道這少女就是李大小姐,隻瞅見她手裏出鞘三寸的長刀,寒光如蠍尾蟄疼人眼。
市井百姓向來不與這些刀口舔血的江湖人糾纏,看熱鬧的人當即退了開去,賭坊本也不想把事做絕多生事端,見李鳴珂要出頭,趕緊對那麵色難看的中年男人勸說道:“陸老爺,那女人已經是半老徐娘,您拿回這五十兩銀子去怡紅院找個年輕漂亮會來事兒的姑娘不比她強?我跟那老鴇子有些交情,隻要您過去,一定把您伺候得舒舒服服,您看……”
被稱作“陸老爺”的中年男人顯然還有些不願,不為杜三娘的容色,但為一口氣也不容易咽下,可李鳴珂年紀雖輕氣勢不弱,眼下將母子倆擋在身後,麵如寒霜,竟比那刀鋒更駭人,令他把剛要出口的咒罵統統咽了回去,拿了銀票罵罵咧咧地走了。
沒了熱鬧可看,街道很快就空了下來,李鳴珂還刀入鞘,見杜三娘還是醉醺醺的模樣,眉頭微皺,對那少年道:“事情已了,帶你娘回家吧,路上小心。”
“多謝女俠出手襄助!”那少年用肩膀撐著杜三娘,行了個不倫不類的抱拳禮,麵色赧然,“那五十兩銀子,我……”
五十兩銀子對李鳴珂來說九牛一毛,她擺了擺手:“不必你還,今後讓你娘親約束自身,好生過日子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