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地,各種聲響消逝了。正午的日光對於身處驚恐邊緣的三人來講,實在是沒有什麼暖意。終於,聽到聲響消逝的三人漸漸放鬆了下來,又沉沉睡去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大柱第一個蘇醒過來,發現早已是夜晚,滿天繁星,忽又聽得有人在木叢外呻吟。
“誰?”大柱的心又緊張了起來。
“是柱兒嗎?”
“爹!”大柱爬出木叢,發現青衫書生正橫躺在草叢中。在月光下,肩頭及胸口的傷口愈發顯得恐怖。
“爹,你怎麼了?”大柱大驚之下,快步奔到了青衫書生的身旁。
“孩子,爹……爹不行了……”
“不……不,爹,我要爹!”大柱的聲音哽咽起來,打斷了書生的話。
“別傻了,孩子……記住……一定要……要活下去!”青衫書生突然猛烈地咳嗽起來。
“爹,娘呢?”大柱突然問。
“別問……聽……聽爹講,將來……有機會,回老家……去……去把家傳之物收起來,在……在槐樹底下。”青衫書生一口氣說了出來,不禁又大口大口地喘氣。
“爹,爹……”大柱看見爹爹如此,也不知該怎麼說些什麼了。
“記……記住了嗎?”
“記住了!”大柱早已類如雨下。
“男子漢,不哭。記……記得,一定活下去,爹……爹隨你娘去了。”青衫書生整個人似放鬆了下來,突撕聲力竭喝道:
“自小研讀十年苦,
半生蹉跎半生路;
上下求索已無望,
東西奔波何居安?
亦有塵俗七情在,
要破人生八苦難;
明月雖好無人賞,
惟留我兒……”
似回光返照般,青衫書生一口氣吟到最後,終於精血枯竭而亡。
本已昏暗的天地更顯淒涼。明月為烏雲所遮,蟲鳴乍起,大柱看著已死的爹爹,感受其漸冷的身軀,不禁失聲痛哭起來。
這時,大柱的身後也傳來哭泣聲,大柱回身一看,竟是狗兒倆。三個孩童同時擁住對方,埋頭恫哭。
原來,狗兒倆在大柱出去不久就醒了。兩人聽著青衫書生的話,想著各自的心事,終於也哭了起來。
三人哭得氣力也沒了,便有些傻傻地躺倒在草叢裏,早已紅腫的雙目中各自折射出複雜的神情。
的確,茫茫天地,三個孩童又將如何把握自身的命運?
三個孩童都已是睡意全無,狗兒首先站了起來,向較遠處的荒道上奔去。那送糧的孩童一見也跟了過去。隻剩下大柱一人,有些癡呆地看著青衫書生的屍首。
狗兒奔至荒道,目光下的大片屍首顯得格外陰森。狗兒渾身打了個冷戰。那送糧的孩童也趕了過來,發出了一聲驚呼。這悲慘的一幕,深深地震撼了兩個苦難的孩子。
“娘,娘,我是狗兒,娘,你在哪裏?”狗兒邊喊邊一個一個屍首檢查著。
那孩童也壯了壯膽子,檢查著一個個屍首。
狗兒正翻開一個屍首,隻聽見那孩童的一聲驚呼,立刻跑了過去。
“是我娘嗎?”狗兒幾乎要哭出來。
“不,是嬸嬸。”狗兒還是哭了出來,麻衫婦人姿色一般,卻也遭到了非人地折磨,那臨死未閉的雙目中,仍透射出一種屈辱和不甘!
那孩童還小,一路上雖也看到了親人及陌生人的死亡,卻從沒見過如此殘忍的死法,他沉默了,他小小年紀竟也學會了思考。
“狗兒哥,我們再找找吧。”那孩童出聲了。
“嗯。”狗兒應了聲,幫麻衫婦人把赤裸的身子用殘破的衣衫遮上,便又開始尋找起他娘來。
搜著搜著,狗兒發現有個血肉模糊的人竟還有微弱的呻吟之聲,他趕緊把另一孩童叫了過來。
“你說這叔叔還活著?”那孩童顯然有些不信。
“不信你可以試試。”狗兒說。
那孩童畢竟年紀還小,也不敢試,隻是點點頭,表示信了。但兩人力小,如此大漢,怎是他倆能扶得動的?
“水……水……”一個微弱的聲音響起。
“叔叔說要水,我去取。”那孩童說完,便向不遠處的小河奔去。
那孩童一到河邊,發現月光泛波,竟是一片赤紅,周圍橫七豎八地躺著許多屍體,河麵上更是一大片因泡在水中而開始腐爛的屍身,一陣惡心的氣味實在難聞。
那孩童拿了個破碗,心中充滿驚恐,隨便找了處較清的水,盛了半碗,便飛快地離開了這可怕的地方。
“水來了。”那孩童的聲音有些顫,卻聽狗兒邊搖頭邊說:“叔叔已經死了。”
那孩童看著碗中這在月光下略顯血色的河水,也是無語。
這時,狗兒“咦——”了一聲。
“怎麼了,狗兒哥?”那孩童問。
“叔叔他似乎在懷裏摸什麼東西?”狗兒說。
“摸什麼呀?”那孩童又問。
“我看看,”邊說狗兒已從那大漢身上抽出了一份密件,“好像是封信,上頭還有朱漆封著。”
“那先收著吧,要不我們再找找你娘。”那孩童說。
“好。”狗兒說完,兩人便又開始了搜索。
…………
狗兒倆人拖著沉重的步伐回到了木叢。整整找了一夜,卻沒見狗兒娘的蹤影。一個想法頓時在狗兒心中冒起。
“莫非娘沒有死?那娘又去了哪?”狗兒心中疑問又起。
這時,他倆發現大柱竟在木叢裏挖了個不小的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