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沉山,夕霞滿天,這行人卻沒有停下腳步。因為下一個城池快要到了,或許會有轉機。想到這,一些人的腳步快了起來,漸漸地,隊伍被拉長了,老人婦孺走得較慢,便落在後麵,緩緩而行。
“娘,您沒事吧?”這聲童音一起,立時引來了不少目光。
隻見一婦人突然昏倒,而那十歲左右的小男孩想憑一己之力支撐住他娘親,卻是力不從心,與其母一起跌倒在地。
這時,另一身著麻布衫的婦人趕了過來,一把扶起了那昏倒的婦人。而那小男孩也趁機爬了起來,額頭破了個小口,顯是剛才跌倒時磕在了石頭上。
“孩子,沒事吧?”那麻衫婦人關切地問。
“沒事!”那小男孩用手揉摸了一下自己的額頭,緊張地道,“嬸嬸,我娘沒事吧?”
“像是暈過去了。”說完,那婦人用拇指使勁掐了掐其人中,可卻不見其清醒。那麻衫婦人也有些急了,扯開嗓子朝前喊道:“大柱他爹,快過來一下。”如此重複了好幾遍。
前麵有個人馬上跑了過來,卻也是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雖然一身衣服破破爛爛,卻難遮掩其內在的神韻,給人一種靈動的感覺。
“娘親,叫爹何事?”這小男孩小小年紀,又落魄至次此,說起話來卻有些“雅”得幼稚。
“大柱,你又學你爹耍嘴皮子了。快,讓你爹過來看看這位大嬸到底怎麼了?”那麻衫婦人嗔怪道。
“嬸嬸,我娘不會有事吧?”那十歲孩童也聽出了不對,拉扯著麻衫婦人得袖口急急問道,眼淚也似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孩子別哭,你娘不會有事的。乖,告訴嬸嬸,你叫什麼名字?”麻衫婦人邊問邊幫那孩童抹去淚漬。
“我娘叫我狗兒。”那孩童天真地說,一絲笑容又回到了滿是汙垢的臉上。
“狗兒,狗兒,此名妙哉!”大柱搖頭晃腦地一番說辭,引起了旁人一陣哄笑。
“小子,真被你爹帶壞了,還不快去。”麻衫婦人嗔罵道。
“遵命,小子去也。”大柱應聲而去,又引得一片笑聲。
不一會兒,兩條人影從前麵急匆匆趕來。
“孩子他爹,快來看看,這是怎麼回事?”麻衫婦人道。
“是餓的,先給她灌些清水,等她醒了,最好給她喂些吃的。”那男人身高八尺有餘,一身青衫,人雖高卻瘦骨磷磷,一副窮書生的模樣。
“可……可我們也沒吃的了。”那麻衫婦人歎了口氣。
“那怎麼辦?”狗兒又急了。
“別急,別急,狗兒,咱們再想些辦法。”大柱雖是孩子,在他爹地調教下,也是明白事理的。
“我……我這還有些糧食屑,可以嗎?”又一個幼稚的聲音響起,卻又是一個男孩,這孩子年齡比之大柱,狗兒,似還要略小一些,滿是汙垢的臉上,一雙星目如漆,給人一種純真的感覺。
隻見他從圍著的人群中擠了進來,雙手捧著一個皺巴巴的幹糧袋。在場的人似都為這一幕鎮住了,沒人答應。
“可……可以嗎?”那男孩又問了句。
還是大柱他爹首先反應過來,衝著那男孩笑道:“好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我也不知道,自小我便和姥姥在一起。”
“原來如此,那你姥姥呢?”麻衫婦人在旁問道。
“姥姥走了,現在就剩下我一個人了。”說著說著,那男孩不禁哭出聲來。
那青衫書生聽到此,明白眼前這孩子的姥姥也早已死去,想到這一幕幕人間悲劇地上演,書生不禁深歎了一口氣,周圍眾人也是一陣歎息。
餘輝也開始漸漸消逝,夜色悄然降臨
那暈厥的婦人最終被救醒了過來,狗兒為此高興了好一陣,但現實的殘酷往往也來得更快。
一陣濁風吹過,還沐浴在晨風中的眾人似聞到了一絲慌亂的氣息,心神都開始不安起來。
“不好了,後麵塵土飛揚,似是正有人快馬追來!”
大家的心頓時提了上來:莫不又是一群流寇?
馬蹄聲漸漸近了,敏感的眾人似嗅到了一絲血腥味。
“不好,真是流寇!”青衫書生驚道。
一聽這話,眾人開始騷動起來,都不顧一切地往四麵八方散去。要知道,流寇向來是殺人劫貨,不講一點仁義,本已所剩無幾的難民怎會不害怕!一時間,哭鬧聲四起,如重錘般破碎了這寧靜的清晨。
“你倆聽,好像又出事了。”大柱機警地從草堆裏跳了起來。接著,狗兒和那送糧的孩童也站了起來。
原來,自昨晚開始,他們三人便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快到黎明時,便一起躲到離隊伍較近的草叢裏睡覺來了。
“出什麼事了?”狗兒最緊張,卻發現對麵不遠處的人群一片混亂。
“你們看,是流寇!”大柱一聲驚呼,引得其他兩人的心也緊張慌亂起來。
“那怎麼辦,我娘還在對裏呢?”狗兒的聲音有些戰栗,說著便想衝出去。
“別,有人朝這邊來了。”大柱一把拉住了狗兒,三個人又一下子趴倒在草叢中。
“柱兒,你們在嗎?”一個熟悉的聲音想起。
“是我爹!”大柱和其他兩人頓時跳了起來。
“爹!”大柱一下子衝了出去。
“孩子,快,你們躲到那邊的木叢裏去。千萬別出來,聽到沒有!”青衫書生的聲音也有些顫抖。
“那爹,你們呢?”
“對,還有我娘!”狗兒也插了句。
“孩子,這是你娘對你的囑咐,記住,千萬別出來!我會回來找你們的。”說完,也不等三人點頭,便把三個孩童向木叢那邊一推,而自己則返身往隊裏去了。
三個孩童迅速地跑到了木叢裏,趴著一動也不敢動。但因人小草高的緣故,也不知外麵情況如何。隻聽得陣陣慘叫殺伐之聲遠遠傳來,把這三個孩童驚得渾身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