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給了旁邊的技術員一個眼色，意識他開始播放。
我懷著無比忐忑的心情看著。
屏幕上出現了休養所二樓的走廊。隔了幾秒鍾，一個留著披肩發的女人緩緩進入鏡頭。
她帶了一個大墨鏡，頭發貼在臉頰上，身上穿著過膝的黑色大衣，領子豎的很高，幾乎擋住了鼻尖，她把頭壓得很低，似乎在刻意躲避攝像頭。由於現在是冬天的緣故，人們幾乎都這副打扮，自然不會引起旁人特別的關注。值得注意的倒是她帶著皮手套的手上拉著的一隻非常大的棕紅色皮箱，不知道裏麵裝了什麼東西，可能因為箱子底部帶有滑輪的緣故，絲毫沒有影響到她走路的頻率。走到219號房間門口的時候，她四下張望一番，迅速掏出門卡插進去，隨後關上門。
從錄像帶上看到的時間為晚上9點整。
看到這裏，我不禁渾身冷汗。
“這個人是……？”伯母使勁眨了眨眼睛，好像是眼部肌肉用力過度。
“您認的出嗎？”警官馬上問。
她搖搖頭，“看不出來。”
“那好，請您繼續看下去。”
我們把目光重新集中到屏幕上。
一旁的技術人員向後倒了一段錄像。
這時候，一個男人大搖大擺的走進攝像範圍，我一眼就看出來是吳振浩。
他穿著咖啡色帶毛領的皮夾克，銀灰色的西褲搭配黑色皮鞋。一隻手插在褲兜裏，另一隻手拉開上衣拉鏈。他抬頭看了下門牌號，插進門卡。
此時顯示的時間距離第一段錄像40分鍾以後。
我攥緊拳頭，偷偷瞟向坐在左側的母女倆。伯母也緊握雙手，不停咽著口水，眼睛濕漉漉的。這時候，安琪把一隻手輕輕放在她顫抖的腿上。
“繼續。”他示意技術員繼續播放。
此時，屏幕上顯示錄像時間為淩晨1點。一位身穿工作服的矮個子男人走向219號房間，身後拉著一個小型吸塵器。他敲了下門，並朝屋內說了些什麼。門打開了一道縫，但是完全看不到裏麵。兩人隔著房門說了幾句話。隨後，穿工作服的男人放下手中的吸塵器，無奈的走了。大約半分鍾以後，門縫裏麵伸出一隻手，把吸塵器快速拽進屋。
“這是怎麼回事？”伯母歪著頭一臉不解的看向中年警官。
一旁的技術員停止了屏幕上的畫麵。
警官說：“這個穿工作服的男人是這家休養所的客房服務員。據他說，219號房間的客人打電話到前台，要借用一下小型吸塵器，前台就通知他送去了。”
“他看到什麼沒有？”我起身問。
警官聳了下肩，“據說，屋裏的人拒絕他幫忙打掃，而且門縫開得很小，那人又是躲在門後跟他說的話，除了確定是個女人的聲音之外，他什麼都不知道。”
“哦，這樣啊。”我又重新坐下。
“借吸塵器用來幹嗎？”伯母問道。
“是用來清理現場毛發之類。可見凶手處事很謹慎，現場被處理的相當幹淨。您先別急，下麵還有錄像沒看完。”
技術員按下開始鍵，屏幕再次亮起。
我特別留心看了屏幕右下角顯示的時間，淩晨4點整。
219號房間的門緩緩打開，那個黑色披肩發的女人走了出來，依然是那身嚴嚴實實的裝扮。手裏拉著大箱子。唯一不同的就是，她似乎沒了力氣，拉起箱子顯得很費勁。想必是殺人後又費勁體力收拾犯罪現場，耗盡精力了吧。她緩慢向前走著，漸漸消失在屏幕上。
技術員關閉了屏幕。看樣子，錄像帶放完了。
“沒有了？”我問警官。
“最後就是服務員去取吸塵器的時候，發現東西並沒在門口，房門又是虛掩著的，進屋查看的時候就發現了被害人的屍體。還沒認出嫌疑人嗎？”
我趕忙搖頭，“不認識。”
“穿成那樣怎麼可能看出容貌呢。”安琪也搭腔說。
警官靠在桌子上，撇了撇嘴。看情況，目前還是沒什麼可利用的線索。
“就這些？”伯母支撐著沉重的身體站起來，擦著眼角的淚水：“這就是全部線索？”
“暫時隻有這些。不過，您確定不知道被害人生前還有其他關係親密的女性？”
聽到這種敏感的問題，伯母表情變得很誇張。
“昨天不是已經告訴你們，我不知道他除了我還有其他女人了嘛！”
“您別激動，我隻是希望您再好好想想，對破案會有很大幫助。”
“你們別再折磨我母親了成不成！”安琪氣憤的說。
警官看似很不甘心，再次說：“王女士，您要不要重新更仔細地再看一遍呢？根據您昨天筆錄裏說過的，他一直隨身帶著的價值不菲的名牌手表和那枚紅寶石戒指也都不見蹤影，我們懷疑很有可能是他認識的人有計劃的謀財害命。如果是死者熟悉的某個人，或許生活中你們見過麵也說不定吧？”
“這怎麼可能認得出來！”她瞪起布滿血絲的眼睛，眼珠子就要掉下來似的。“難道您請我來這裏，就是為了欣賞這個勾引振浩然後奪取他生命跟財物的女瘋子的表演嗎？”
安琪看出母親情緒有點失控，趕忙拽著她的手，“您先別急，雖然沒認出來，但起碼確定了嫌疑犯是一個謀財害命的女人！對吧警官？”她把目光投向對麵站著的那位組長。
“應該是這樣的。我們會朝著這個方向繼續調查的。”可能伯母的態度讓這位組長也嚇了一跳，他歪著嘴說道，“我們馬上把嫌疑人確定在死者周圍的女性範圍裏，相信很快會有所進展的。”
聽到這些算是安慰的話，伯母情緒似乎平靜了很多。
“既然認不出嫌犯，那我們可不可以走了？我想我母親現在真得好好休息了。”世萱長歎口氣，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他同意讓我們先回家，但是要求我們二十四小時開手機，而且要暫時留在此地。
吳振浩之死很快就上了頭條，快到在當天晚上的電視新聞裏就有出現。
報道的內容大部分與事實相符。隻不過沒有說明死者身中十幾刀，屍體還被認真衝洗過，可能是怕引起社會人群的恐慌吧。
安琪給母親吃了幾片安眠藥，安撫她睡下。估計這幾片的藥量足夠她睡上一整夜了。
我倆從二樓下來，坐在客廳的綠色皮質拐角沙發上，我把整個身體蜷縮成一團，塞在沙發裏。安琪則在與我成九十度角的另一側坐下。
她把雙臂交叉在胸前，麵無表情的說道：“看來警方也就這點能耐了。”
我瞥了她一眼，沒吭聲。
“沒問題吧？”
“我能有什麼問題？”我有氣無力的回答。
“依照警方的說法，現在應該已經開始著手調查他身邊那些亂搞的女人了吧。”她淡淡地說。
“希望如此。”
她將身體後傾，雙手平行搭在沙發靠背上，發出平穩的呼吸。“怎麼，現在心情還沒辦法平靜下來？”
我揉著腫漲的雙眼，“你說呢？”
她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我倒是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呢？”
聽她這語氣，我內心不由得揪了一下。
“你說的可真是輕巧！警察可不是好惹的！”我帶著強烈的責備語氣。
她也猶豫了一下，又馬上自信地說：“如果有什麼破綻的話，我們這兩個當事人應該最先在錄像裏找到吧。我倒是一點沒覺得這幫警察看出什麼了。”她蹭著沙發挪到我身邊，“子馨，真的謝謝你。”
我沉默不語，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麵對這聲‘謝謝’。
她摟過我來，把我的臉貼在她胸口，我仰頭看見她閉上雙眼，好像很享受此刻。我能清楚的聽見她平和的心跳聲。
安靜了片刻，我把她從身上推開，凝視著她的眼睛，“事先就設計殺死他，再利用我對你的友情拉我下水，你到底居心何在？”
連我自己也沒想到，在問這句話的時候竟然沒有任何情緒爆發出來。
她緩緩睜開眼，望向天花板，睫毛上下眨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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