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中謝貽香發現自己是行走在一處白雲繚繞的懸崖邊上,懸崖外則是無窮無盡的深淵。她小心翼翼地踏著堅硬的岩石前行,沒過多久,便見前方有一個妙齡女子獨自坐在懸崖邊上,悠閑地晃蕩著伸出崖外的兩條腿,手裏則拿著一柄漆黑色的旱煙杆,正貪婪地吸食著煙嘴。伴隨著她每次張口一吐,白茫茫的煙霧便彌漫而出,四下飄蕩的白雲仿佛也隨之濃厚了幾分。
恍惚中謝貽香似乎有一種莫名的感覺,覺得自己和這個吸煙女子應當非常熟稔,卻又好像根本就不認識。她不禁上前問道:“你是誰?在這裏做什麼?”崖邊那吸煙女子卻不看她,而是用手中旱煙杆斜斜往下一指,反問道:“你說她什麼時候才能掉下去?”
順著她旱煙杆所指的方向望去,謝貽香才發現在不遠處的懸崖邊,竟然還有一個妙齡女子懸掛在外,全靠一隻右手緊緊扣住崖邊岩石,這才沒能掉落深淵。謝貽香大驚失色,正欲上前救人,卻突然發現眼前這兩個女子居然長得一模一樣,就連身上的衣衫配飾也是一般無二;再仔細一看,唯一不同的是那吸煙女子的眼神中多了幾分狡詐和猥瑣,而懸掛在崖外的那名女子,眼中更多的則是傲慢和暴躁,並且一對瞳孔分明是灰白之色。
一時間謝貽香不禁疑惑道:“你們是……是雙生姐妹?不然為何長得一模一樣?”卻聽懸掛在崖外的那名女子冷冷說道:“豈止我二人?我們三人不都長得一模一樣?”謝貽香微微一愣,沒明白對方的意思,還待繼續追問時,隻見崖外那名女子話音落處,抓著岩石的一隻右臂突然齊肘斷裂,整個人便隨之掉落進了下方深淵,再不見半點蹤跡,隻剩一支斷臂掛在崖邊,五指緊扣岩石,形貌甚是詭異。
謝貽香直嚇得慘叫一聲,卻見那吸煙女子已回過頭來,衝她笑道:“一心三念,念化人形,本是一心,何分彼此?終有一日,你我她勢必合二為一,光耀萬世,澤被蒼生,隻是卻不知那個時候,究竟是由誰來主宰這副身子……哈哈哈……”伴隨著她這劇烈一笑,脖子上的一顆腦袋卻突然歪歪滾落下來,在地上接連翻滾幾圈,口中還好整以暇地噴出一口濃濃的旱煙。
謝貽香被眼前這一幕嚇得尖叫一聲,整個人立刻從噩夢中驚醒。隻見眼前一豆油燈火光的映照中,四下是冰冷漆黑的石壁,麵前地上還有一盤隔夜飯菜,倒像是一間不大的囚室。迷茫中她依稀回想起來,此間正是隱藏於“天”、“地”、“玄”、“黃”四層之下、不為人知的金陵天牢第五層。
原來當日恒王叛軍以二十萬之眾圍困金陵,眼看便要攻破“內城”之際,突有東海之水倒灌長江,形成前所未有之“長江大潮”,一路從長江入海之處的鬆江府開始,途徑崇明、通州、江陰、泰州、鎮江、揚州,一直奔湧至金陵城外。由於金陵“內城”的一十三門早已關閉,又以熔化的銅汁封死縫隙,所以城內倒是並無大恙,非但皇帝和文武百官毫發無傷,就連早已盡數遷入“內城”的金陵百姓也是安然無恙。喵喵尒説
但城外那二十萬叛軍卻是無法幸免,麵對這場滔天大水,一應兵甲巨艦隻在頃刻間便徹底化為烏有,從而一舉化解金陵之困,免去了此番的亡國之禍。
此後早已駐守於鎮江的親軍都尉府副指揮使先競月孤身攔截叛軍餘孽,當場擊殺了叛軍麾下的軍師“逃虛散人”,並將賊首恒王生擒回京。皇帝為顧全顏麵,一口咬定真正的恒王早已命喪於蜀地畢府,從而將此冒充恒王的逆賊當街淩遲處死,以儆效尤。至於福建、江浙等地的叛軍殘餘勢力,乃至朝中與之有所勾結的官員,也無一落空,逐一問罪問斬,不必多表。
然而待到這場洪水連夜退去,恒王叛軍圍城一事也宣告落幕,真正的動蕩卻才剛剛開始。要知道此番這場詭異“長江大潮”一路來襲,所經之處因此而喪命的沿岸百姓,單是統計在錄的便有千萬之數,其危害之大、代價之重,可想而知。一時間上至文武百官,下至黎民百姓,雖然始終弄不明白這場驚天大水的來由,但歸根結底,都知道這定是那個目生雙瞳、號稱“鬼穀傳人”的小道士得一子所為。
隻可惜早在大潮來臨的當日,這小道士已被謝貽香一刀斬斷右臂,當場跌落進了城外的洪水之中,至今仍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以當時那洶湧的水勢來看,得一子重傷落水,十有八九是凶多吉少。可是如此一來,伴隨著引來這場“長江大潮”的罪魁禍首一死,皇帝為平民憤,給天下百姓一個交代,同時也是發泄自己心中怒火,最後便隻得遷怒於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