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3)

春嫣告訴我,祁晏是靖國百姓愛戴的皇子,是真正心係天下的皇子。她知道我愛聽八卦,還加上一句:京都許多人家都想要將女兒嫁給他呢。

“他如此好,會不會就是未來的皇帝?”

春嫣姐姐豎起一根手指點在我的嘴前,噓了一聲:“可不能亂說話,會給二殿下招禍的。”

我捂住嘴連連點頭,我明白其中的道理,一時嘴快,日後必不會亂說。

讓我沒想到的事,我和祁晏的合作,這樣快的就來了。

那幾乎是我人生中,至昏至暗的一段時日。

冬季太冷,我總會生病,許是哪次沒注意到吹了風,竟讓我幾乎下不了床。

在床上躺了好幾日,母親衣不解帶的照顧我,我病得迷迷糊糊,隻好像聽到府內一通嘈雜。

嘈雜聲持續了很久,我聽到幾句“失蹤”“夫人”的字句,可我實在是太過難受,還未聽完又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是個午後,屋內點了燈,外頭陰暗暗的。

春嫣背對著我似乎抹淚。

“春嫣姐姐?”

我聲音沙啞,見她身子僵了下,快速地在臉上抹了兩下,轉過身來笑著看我:“小姐醒啦?還難受嗎?我去叫府醫來。”

她欲走,被我抓住衣袖,我沒有力氣,隻虛虛的抓了下:“為什麼哭?”

“小姐總不醒,春嫣擔心。”

我不疑有他,讓她扶我起來,看了看周圍又問:“阿爹和阿娘呢?”

“夫人進宮了,剛去,還得一會才能回來呢,老爺上街了。”

我眯眼敲外頭似是白茫茫一片,又問:“這麼大雪,爹爹去街上做什麼?”

“夫人說想吃四喜丸子了,老爺去買。”

我心覺奇怪,卻又想著春嫣不會騙我,便沒再追問。

我剛醒,身體還很虛弱,吃了點飯又吃了藥,又沉沉睡去。

再次醒來是第三日的上午,外頭還是白茫茫一片。

我等了很久也沒人進來,周圍也是靜靜悄悄。

母親若知道我醒過,必不會離開我的床前。

出事了。

我掙紮著起身,披了件外搭下床,推開門,白茫茫的原來不是雪,是白幡。

家中主人離世,起白幡。

我家中,是誰離世了?

院裏的丫鬟跑來扶著我,神情慌張,眸中含淚:“小姐怎麼出來了?”

“我不出來,你們打算瞞我多久?”

大概是有人告訴了春嫣,她很快就來了。

我從她嘴裏,聽到了這幾天發生的事——

母親出門時被擄走,半日未有消息,父親帶人去找,城內金吾衛也出動,依然沒有找到。

父親想起母親常年佩戴檀木香包,便找了衙門要了之訓好的黃奴,經過一夜的搜尋,在城外百裏的破廟找到母親的蹤跡。

父親讓人回去搬救兵,自己隻身去救母親。

等祁晏帶人趕到時,隻看到了父親與母親相擁在竹林,一把劍橫穿兩人的身體。

“何人所為?”我強撐著問出來。

春嫣落淚,搖頭:“二殿下未說。”

侯爺與夫人亡故,我又在病中,春嫣隻能讓棺木先放在靈堂。

並未想要一直瞞我,隻是前日看我醒了,見我狀態不好,便沒有同我講,想著讓我再養幾日。

我被攙扶著到了靈堂,想不明白為何短短幾日,我的阿爹和阿娘就躺在棺木裏。

我讓他們開棺,春嫣拉住我,說這不合禮數,會驚擾逝者。

“我隻、隻是想再看一眼爹爹和娘親,”我將頭靠在棺木上,掉下淚來。

“不行是嗎?”

“那我不看了。”

“小姐別哭,”春嫣聲音哽咽,“你的病還沒好,別哭壞了身子。”

喔,不能哭。

我點頭,坐到蒲團上,春嫣為我披了件毯子,將我抱在懷裏。像幼時我想出去玩,被母親拒絕後縮在被窩裏掉眼淚一樣,春嫣總會這樣抱我。

“我知道這很難,但是小姐,你要堅強,如今沈侯府隻剩下小姐了。”

謝絕了外人的吊唁,我讓春嫣關了府門。

父親自與孫開河斷交後便不再出去喝酒,這些年來交友甚少。

母親素來與京中的夫人們不合,這麼多年都是我們一家三口過得。

我不想外人來打擾。

守靈的第三日,小廝來報,老侯爺回來了。

我看著麵前這個不苟言笑,滿頭花發的老人怔愣了許久。

他也看了我一會,繞過我,進了靈堂。

他在堂內站著,目光一直看著棺木,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與爺爺並不親近,他是在父親成婚的第一年就將侯位給了父親,獨自離開京都的。我幼時時他回來過幾次,每次都板著一張臉,從不抱我。每次給我帶的精巧的小玩意我很喜歡,去感謝他時他也隻是冷冷的應一聲,我總以為他不喜歡我。

聽說爺爺從前是跟著先帝一路廝殺上皇位的,後來先帝繼位,他也替先帝鞍前馬後。先帝封他為沈侯的第二年,他便辭了官,日日待在京城。

春嫣和我說,先帝這是在用侯位要兵權。沒有實權的侯爺總比手握二十萬大軍的將軍要讓人放心的多。爺爺大概是被先帝的做法寒了心,父親成家之後便舍棄侯位,遊山玩水去了。

他將視線移到我身上,上下打量了一下我:“多久沒睡覺了?”

“每天都有睡的。”

“每天都睡臉色還沒我這個六十多的老頭子好,”爺爺雙手背於身後,皺眉,“這沒你的事了,睡覺去。”

我才發現,爺爺的衣裳有破損髒汙的痕跡,他自江南而來,兩千多裏,晝夜不休,七日趕來。

“我隨爺爺一同進宮吧。”

“外麵雪大,你莫要出門,再凍著。”爺爺指了下春嫣,“送小姐回屋休息。”

春嫣將我帶回屋,見我站在門口往外看,寬慰我道:“老太爺是怕小姐身子遭不住,並非不喜小姐。”

“我知道的。”我輕聲應。

我幼時怕爺爺,碰了幾次冷臉就不想再同爺爺一起待著,是阿娘說爺爺不抱我是怕他力氣大,再傷著我。

我出生的第三個月爺爺抱我時,隻輕輕捏了下我的臉就將我捏的嚎啕大哭,即使母親一直說沒事,加之我從小到大一直是病懨懨的樣子,爺爺也不敢再碰我。

父親也說,爺爺在軍營長大,身上殺伐氣太重,他見慣了廝殺血腥,便不太愛笑。我後來想了下,好像每次爺爺回來,總會同我待在一處,雖不說話,可我的餘光總能看見他。

他看著我玩,看著我吃藥,看著我背書,從不訓斥我,有時母親因為我淘氣責罰我,他也是一句話就免了我的受罰。

我當然知道,爺爺不讓我跟著進宮是怕我的身子受不住如此寒冷的天氣。

隻是,我的爺爺,年過花甲,喪子之痛他未表現絲毫,那他的內心呢?

子女對父母的愛遠不及父母對子女,我的爺爺,心裏該有多難過?

爺爺回來讓我一下子放鬆了很多,睡了這麼多天以來最好的一覺。

晚間同爺爺吃過飯,他讓我早些去休息,明日起靈,他同我一起。

“自古都是小輩送晚輩,沒有反過來的道理。”管家坤叔在一旁勸。

“我送自己的兒子與兒媳,自古的陋習約束不了我。”爺爺放下筷子,看了我一眼,“我替你要了個賜婚,如今的皇子,你中意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