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在看胎教書呢,我懷孕了。”
香芯說:“天哪,你懷孕了……”象是她意料外的結局。
接下來,香芯問:“你原諒他了?”
過往的灰暗又擁擠過來,我試圖丟棄的感覺,她一句話之間,就重放的鏡頭一樣閃回,清晰明了地提示著:這是我躲不過的一幕,在任何一個歡欣的時刻,隻要可以,它就會跳出來,刺傷我自以為早已結痂的傷疤。
我說:“香芯,以後不要再提它,我想有靜好莎瑩的生活,我想用委屈著這樁婚姻維持到底。”
香芯笑了一下,有點陰冷,順著話筒就傳過來。
莊漢宵從廚房出來,聲音歡快:“親愛的,桂圓湯來了,趁熱喝掉它。”
我把話筒張開,對香芯說:“你聽見了麼,多麼安好的溫暖。”
莊漢宵遞過桂圓湯說:“誰呀?”
我說香芯。
桂圓湯灑了我一手,莊漢宵的眼神,突兀地就亂了,與剛才從容的歡快判若兩人。我說莊漢宵。莊漢宵看看我,試圖藏起慌亂的眼神。
我端著細膩的瓷碗,心忽然劇烈地痛疼,有時,一些答案不需要語言,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扼住了女人的直覺。
夜裏,我醒來,莊漢宵不在身邊,我靜靜地睜著眼睛,在黑暗裏尋覓他的聲音,他在客廳,聲音輕輕猶如喘息,穿梭在寂靜的夜裏,我聽不清內容,隻知道那樣的語氣,與愛有關。
而我隻能不動聲色,忍著內心的痛疼,看我最摯愛的兩個人,一個是朋友,一個是愛人,悄悄地實施對我的背離。
眼淚,不停地流,心卻在一點點幹枯。
莊漢宵回到床上時,我閉著眼睛,給他聽我輕輕如嬰兒一樣起伏的喘息。
早晨,莊漢宵早我走一步,我坐在話機邊,拿起話筒,輕輕按下重撥鍵,震鈴響得寂寞。
然後,我聽見香芯慵懶的聲音,她說:“喂喂……說話啊。”
我扣掉了,我明白了香芯多年堅持單身,近在咫尺地看我和莊漢宵相愛,該是怎樣的煎熬?而貌似愛我的他們,究竟該又是多麼辛苦,把私情遮掩得湯水不漏?如果不是她早先的那個電話,我永遠不會知道。
其實香芯已是不耐了,暗示著告訴我,是想讓我早一天看見真相,她早點看見結局而已。她不害怕我發現,愛到瘋狂,友誼亦會顯得單薄無比。她知道我是個多麼崇尚完美而驕傲自尊的女人,因而篤定我會放棄,事實卻是她錯了,她不知道婚姻唯一教會女人的是怎樣委屈自己。
五
中午,我約香芯:“中午一起吃飯吧。”香芯說好啊。
依舊在紅屋牛排,香芯隻喝牛奶,看我要了一堆吃的,調侃說:“你就不怕變成胖子?”
我笑:“我都嫁做他人婦快做母親的人了,哪像你,待嫁閨中,抓鑽石王老五的機會多多,像我這樣有過千般前塵後世的女人,沒有去愛的權利了,幹脆放縱吃的欲望得了。”
香芯看我,眼裏逐漸蒙上一些癡癡。而我聽見內心的蒼涼,不過換個方式暗示她放棄而已。
吃得沉悶,兩個曾經摯愛的女子,心裏糾纏著一個彼此明了的秘密,末了,香芯突兀說:“莎瑩……”她眼裏有一些徹底的痕跡,我不想聽,讓這個秘密緘默到終老就好。
我抬腕看表,做來不及說什麼狀笑笑:“香芯,我到點上班了,那天在海邊,肯定是你看錯了,就我的了解,莊漢宵絕對沒可能。”
香芯眼裏的絕望,像極了散落的沙子,紛紛的,細碎而下,我隻能用這樣的方式讓她的絕望來得徹底。
我這時的拯救,與愛無關,隻與自尊有著密切的關係。在所有的熟悉麵前,我的失敗不肯張開給他們看,或許,這就是所有被背棄在婚姻裏的女子,拯救遠去愛情的唯一目的,被傷的不僅僅是愛情,還有脆弱的自尊。
晚上,我喝莊漢宵煮的桂圓湯,與他之間坐得私密無隙,而心的距離,已是咫尺天涯。
電話響了,我接起來,沒有人說話,熟悉的喘息穿梭在電話裏,我說:“莊漢宵,你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