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恐慌了一下,嘴巴還在外強中幹地說:“就憑我對於雅黎的了解,絕對不可能。”
韋子宣不好說什麼,我們沉默在沙發裏,心裏回旋著我們不願也不敢相信的可能。
八
晚上,我給於雅黎打電話,請她吃飯。
於雅黎遲疑了一下:“我已經約人了。”
我說:“是麼,那……我們改天吧。”我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了明顯的底氣不足的恐慌,放下電話,我看看韋子宣,韋子宣望著窗外,那個我們始終不願意相信的可能,正一點點逼近。
末了,韋子宣說:“我們去找於雅黎。”
在公司樓下,我們仰頭,窗子是亮著的,於雅黎在加班。
於雅黎握著一杯咖啡看我們推門進來,好象一切皆在預料之中。
我勉強笑了一下:“雅黎,吃過飯了麼?”
於雅黎若無其事:“我這不正在用咖啡點饑嘛。”
於雅黎衝了兩杯速溶咖啡,一直望著我們微笑,如同對手與對手的對峙。
“雅黎,最近公司經營怎麼樣?”
“很好啊。”
“那個帳戶,好象已經有兩個季度沒有進帳了?”我問得是如此小心,好象在跟別人索要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於雅黎看看我們,指甲上的一滴水珠,嗖然彈飛:“我給自己開了一個帳戶。”
我聽見內心裏遲遲不肯倒下的希冀,嘩啦嘩啦倒下了:“雅黎,你這是什麼意思?該付給你的我們已經付了。”
“我隻是拿自己辛苦所得,難道有什麼不可以?”
我的嘴唇漸漸僵硬,是的,我們找不出任何證據說於雅黎不可以,我顫抖著說:“雅黎,你不會的,你一直不是這樣的人吧?”
於雅黎輕輕一笑:“我不會是什麼人?你們一直記得我是個不屑於金錢的女子,是不是?諾彤,我曾鄙薄過你們對金錢的貪婪,敬慕自己的在金錢麵前的高尚,可是,現在,我終於懂得,一個人可以在某個短暫的瞬間忽視對金錢的誘惑,還有,你感覺那筆數目有限的金錢不值得自己拿良心去交換時,你可以不為所動;但當你天天麵對這樣的誘惑,而且這個數字在無限擴張下去,你拿了又絕對沒有危險可言,我為什麼會放棄呢?”
我們無話可說,如果有可奈何,我們隻能是自投羅網,於雅黎、我和韋子宣,三個人都明白不過的道理。
我隻能說:“於雅黎,我看錯了你,我曾經以為你是最值得信賴的朋友。”
我和韋子宣出門時,於雅黎在背後甩過的一句話:“其實我也曾把你當成朋友,可以陪我享受人生,後來,我明白了一個道理:有一種朋友是用來享受人生的,還有一種朋友是用來利用的,其實是你們的貪婪把前者誘蛻到了後者,何況這些錢本來就不該屬於你們。”
我和韋子宣鬆鬆垮垮走在路上,像抽掉了全身的骨頭,我們曾經以為某些東西被自己牢牢把握在掌心裏,其實,在不知不覺中,它們遊離在我們的手指之外,於雅黎沒有碰我的愛情,卻碰翻了我對生活唯一的真誠——友情的信任,讓我疼徹心髓。
九
於雅黎打進我們帳戶的錢,尚不夠平衡投資,韋子宣安慰我:“這就是現代版本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故事。”
然後,我們再沒見過於雅黎,甚至不願提起這個名字,提起來心口就隱隱地疼,所以,不提也罷。
這場變故,讓我們徹底失去了對未來的野心勃勃和籌劃興致,還是順其自然的好,一廂情願的計劃敵不過莫測的變故,看盡世態炎涼,或許就是我們現在的樣子。
半年後,我們在報紙上看見於雅黎,整整一個彩版,是她的風光旖旎,她用公司贏利捐建了五所希望小學,她告訴記者,功不在自己,不過替朋友做件好事而已。
照片中的於雅黎笑微微望著前方,栩栩如生,仿佛近在眼前。
幾天後,我們收到於雅黎的信:“諾彤,原諒我當時隻能那樣傷你,原諒我自作主張,我隻想讓你活得安好寧靜,揣著良心安然入睡的日子爽朗極了。”
於雅黎去了澳大利亞,她最喜歡的國家,可以揣著良心去喂養她最喜歡的袋鼠。
不久後的夜裏,電話響了,一個熟悉的聲音說:“嗨,親愛的,讓我摸摸你胳膊上的細膩皮膚。”
我說:“雅黎,謝謝……”然後,我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