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1 / 3)

我是愛眉西的,一直都愛,所有的背叛,不過是逃避的一種方式。

對於水貝,我隻能是她成長中必須經曆的一段傷害

文:連諫

眉西愛哭,她消瘦的身體裏究竟蘊藏了多少液體?

原來的眉西不這樣,她蹦跳在大學操場上,把羽毛毽子踢得像輕盈的精靈在飛舞。

於是,我愛上跳躍在陽光裏的眉西,有她在,空氣都是靈動的,被她的快樂追得四散逃竄。

畢業了,結婚了,眉西成了妻,軟軟的,像水,蜿蜒在懷裏,我說她像一隻可愛的螞蚱,困在窩裏時嫻順溫柔,一出門特能蹦達。她說女人就應該這個樣子。

那時,我們從未懷疑過關於一生,會不會丟失彼此,她在我在,就是了,想都不必想的事。

眉西想要一所大大的房子,用石頭壘成的,像童話的城堡,她要在裏麵給我生一堆小孩子,一天天纏繞在膝下聽故事,未來很美。

我朝著這個方向努力,有了自己的公司,隻是,我沒給眉西買到石頭的房子,城市裏沒有石頭房子出售。我隻好在海邊買了一棟房子,出門,穿過馬路,就是一片一片的赭紅色礁石。眉西常坐在麵海的陽台上,打開窗子,任憑風忽忽地掠過來,臉上一片癡迷的幸福痕跡。

我歉意:眉西,我買不到石頭的房子。眉西笑:那是愛情童話裏的東西,想一想很美就可以了。

眉西說愛情就是有我有你,僅有一床的空隙都不擁擠。我嗅她發間的香暈旋,愛情是靜謐的。

我對眉西說過,感覺怎麼樣幸福就怎麼樣生活,我已經有能力。於是眉西呆在家裏,她說家,到處都是我的氣息,洗我的臭襪子都是幸福的,雖然我的襪子一天一換,一點都不臭,可她喜歡用各種各樣聽起來生動的詞彙。

眉西在家呆著,做一個家庭女子能夠做的一切,等我回來,品嚐安逸的味道。

眉西懷孕了,孕育新生命的激動衝撞著她的興奮。我也高興,現在她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對著書本,查看還在萌芽狀態的孩子已長到幾個厘米。

眉西流產了,她移動陽台上的花盆時扭了腰。我趕到醫院,她慘白的臉像水洗過的亞麻布,掛著哀傷的淚珠。大夫告訴我:如果再懷孕,會要她的命。

我要眉西,不要孩子,即使知道天倫之樂讓人向往,但,我始終認為孩子是愛情的副產品,我不可能為了副產品而放棄主產品。

眉西一直想要個孩子給我們的愛情錦上添花,所以,我不能告訴她。

眉西不接受這樣的失敗,還要懷孕,夜裏,她沒命地扳我的身體。

我說大夫說要半年以後才能懷孕。然後,我去醫院打了男用避孕針。

不再懷孕讓眉西開始懷疑自己、痛恨自己,常常把自己扔在原來摔倒過的地方不肯起來,趴在冰涼的大理石地板上哭泣,我去抱她,她的淚無聲無息蹭得我滿身都是。

我曾經以為成為一個女子的全部是男人的幸福,現在,我很累,公司,眉西,都要我去用心,眉西像任性而多疑的孩子,手裏牽了線,我是被放到天空的風箏,高低遠近由她定。

眉西不讀書不看報不看電視甚至不上街,一門心思給我生孩子,是她生活甚至生命的全部,眼睛像探照燈掃過我的身體甚至心靈,不給我留一點餘地,我終於明白,男人的幸福是成為女人愛情的全部而不是生活的全部。

一樁不留任何空間的愛情是恐怖的,我明晰地感覺到了。我懷念在陽光下踢毽子的眉西,笑聲單純而快樂。我給眉西買了俱樂部會員卡,厚厚的一打,她可以去打網球遊泳喝茶滑草,隻要不把心思全用在我身上就可以。

那些俱樂部會員卡,眉西從沒動過,給時什麼樣子,現在還是什麼樣子。

一年多了,眉西對一直癟著的肚子產生了質疑,去一次醫院後,我試圖用紙包住的火,最終被她發現。她哭,絕食,請求我的原諒。我告訴她,關於這一切,我早就知道了,從沒怪過誰,關於孩子不孩子都是無所謂的。

她不信,封閉的生活讓她認為自己全部意義是給我生孩子,現在,對於我、對於生活自己失去意義。

我的心,滋生出點點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