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事故(1 / 3)

文:連諫

這場意外事故,杜婉設計很久了,一切都應是天衣無縫。

一個人的夜晚,杜婉關掉熱水器進水閥門,聽它哧哧響著,發出幹燥而細碎的聲音,那種隱秘的快樂。

笑隻是一種表情,眼淚滑的時候,寒冷彌漫開來,一點點沁透了身體。

設計過其他的形式,比如投藥,比如車禍,在一個個深思熟慮的夜晚,因不夠隱秘而被一一否定。

被設計者,索弘,四年前,曾和杜婉把一場珠聯璧合般的完美愛情,演繹到幸福無邊。

仕途坦蕩、相貌落拓的索弘一直扮演良夫的角色,一笑的溫暖,便把杜婉緊張在手術台前刀光血影中的冷靜蕩滌一空。

而杜婉,現在才知道,這溫暖的背後,索弘的心已是出逃得徹底,沒留給她一絲絲回旋的餘地。

那天,杜婉在手術台上,成功地用手術刀逼退了死神對一個患者的進攻,晚上,患者家屬感恩戴德地糾纏杜婉去酒店吃飯。

然後的一幕,跌落般瞬間降臨。索弘與一女子相互私密執手,情深款款在包間裏,恍如地老天荒隻剩彼此。

恍惚,寒冷,漸然逼來,快速墜落樣的暈旋擊中杜婉。

一場完美的愛情曾經是杜婉矜持而驕傲的資本,此刻徹底瀉落。

終還是緩緩過去,在職業生涯裏,她收拾過許多人的生命殘局,而麵對三個人的淩亂,所有的方寸都在片刻間頓失。

那晚,她沒命喝酒,思維卻是越來越清晰而冰冷,她是真的想醉,給流淚一個借口,許多年裏,屈辱和屈服,是她這一輩子都不想嚐試的感覺。

那樣一個小家碧玉般的平常女子,怎就及得上自己?而索弘的背叛,怎就掩飾得如此湯水不漏?

看著索弘擁了女子站在街上打車,遠遠的觀望裏,更像第三者的,是自己,被拋棄孤立在初春的夜幕。

春天的夜,依舊是涼的,街上已是寂靜,杜婉的淚才可以落得肆無忌憚,她的淚從不給任何人看。

一路走回家,已是淩晨,千萬遍滾過心頭的疼,已是漸漸淡定,有一些故事根源,她永遠不會去問,患得患失地追問一個早已明了的答案,從來不會是杜婉,太屈辱自尊。

索弘早已回了,依舊溫暖的臉,而杜婉已穿他內心所有的隱秘快樂,與自己無關。

那些擔憂的詢問,杜婉一概不答,洗澡,上床,索弘跟過來,手搭在腰上,杜婉閃掉了,張著眼,看寂寞無色的夜。

淩晨,杜婉抱著被子去客房,不想隱忍著自己和把心丟在外麵的男人共寢一床,如果需要用一個人的委屈來維係一樁婚姻的寧靜,被委屈的那個,杜婉不想是自己。

出門前,索弘叫了杜婉,聲音輕怯,杜婉的回頭一笑裏,仿佛前塵後世皆已清楚的鄙夷。索弘便有了玻璃人樣的尷尬。

隻一夜,杜婉憔悴下來,臉上的驕傲,就是了外強中幹,如一粒塵埃,微風一拂就飄搖淩亂得不成樣子,別人一個不經意的玩笑,杜婉的臉蔌然變色,仿佛全世界都已是明了,自己的平和不過是尷尬地演繹幸福謊言,他們早已看穿這個幸福謊言的背後拖著長長的灰暗影子,自己,不過是蹩腳的小醜,拚命地想掩飾。

屈辱的憤恨,像寒冷的刀子,穿梭在身體裏。

夜晚,索弘極少出去,一些主動的示好,杜婉如同無視,她寧肯吃泡麵也不吃他特意燒好的菜。

她看電視,看書,跟著情節笑或者哭,眼淚,無聲無息掛在臉上,日子沉默得窒息。

索弘如困獸卻不敢怒,夜裏常常有零丁響起的破碎聲。杜婉的眼神跳躍一下,說了唯一的一句話:我不會拒絕你的任何要求,包括離婚。

索弘盯她時,她要麼一下一下地調電視頻道,要麼依舊埋在書裏,如同事不關己。

然後,索弘摔門而去。

然後,索弘隻在深夜回來,他寧肯偷情也不肯提離婚二字,杜婉知道,這並非對自己的眷戀不舍,而是,他為自己的仕途著想而已,她不過是索弘仕途路上標榜自我的砝碼。

憤恨瘋狂生長,春雨後的荒草一樣伸展枝葉,這就敗了麼?被他執著地愛著曾經是杜婉的驕傲,有驕傲的資本不是件易事,而放棄驕傲更是艱難,從來,她不習慣把失敗擺布給別人看。

一些畫麵驚悸著閃跳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