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蘭不給他這樣的機會,她是電台記者兼主持人,工作時間彈性較大,亦是場麵見慣,很懂閱人心機的小女子,這些年網絡,視頻等等的傳媒新寵橫行天下,電台主持人早就成了昨日黃花,風光泄盡,與電視節目主持人相比,在受眾心裏,連小家碧玉這個地位都有點顫顫不保的架勢,能釣得李莫這般克拉不是很大的鑽石王老五,已實屬幸運,哪裏肯給得他半分鬆懈可逃的縫隙?
不上節目,沒采訪活動時,薇蘭都泡在李莫公司,幾乎要成了他不要薪水的雜務秘書,而且,趁李莫去上海開會時,尋了個極好的借口,將跟了李莫3年的經理助理給辭掉了,事後,跑到李莫麵前顫顫做態說:我一時態度不好,惹林小姐生了氣,要不,我上門請她回來。
她看李莫的樣子,極像闖下了大禍惟恐被家長責罰的孩子,李莫原本滿腔的憤怒,緩緩地,就沒了,待她的淚落下來時,心已軟成了陽光下的雪人。
盡管他知,薇蘭的貌似柔軟無助裏藏著深深的心機,可,這心機,都是因著愛他而生,也就,可以原諒了。
後來,薇蘭不知從誰嘴裏聽說了羅小衣,便糾纏著要聽他們之間的故事,並聲言絕不吃醋。
李莫不想講,因為他知,一旦開口,自己不知該用怎樣的態度表敘那段感情,且,作為女子的天性,薇蘭定會追問,為甚分手?定會要他在感情上將她與羅小衣分出個高低。
毀謗舊愛以邀歡新寵的行徑,被李莫視為很不男人,他不想那麼不男人。
被薇蘭追問急了,他就道:她太冷了。
再不肯多說一字。
3
自與李莫分手,羅小衣的眼神愈發冷靜,宛如春寒料峭裏的一湖碧水。
她從來都不是個愛熱鬧的女子,而這點,在李莫眼裏,曾是她與眾不同的優點,是她桀驁而陰柔的個性,直到分手後,她才從幾個朋友嘴裏得知,事過幾年,這些竟成了李莫棄自己而去的原由,聽人道來時,她抿著一杯酒,在心裏,輕輕笑了一下,想起了那句話: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原來,當男女情濃,世間所有審美標尺都是倒下的,隻有,愛意闌珊了,那些倒下的審美標尺紛紛站立起來,且鋒利而堅硬。
聽李莫說出那句隱含著決絕的話,她癡癡地傻了半天,然後,被落在手上的幾滴冰涼驚醒了心,才匆匆地離去了,她不肯流淚給他看了,那些淚,一旦被他窺見,便被他窺見了自己驕傲自尊的漏洞。
她習慣了驕傲,縱使,心早已低到了塵土裏,給人看的容顏,必是依舊要驕傲的,雖然曾無數次在夜裏偷偷哭泣。
後來,隱約聽說李莫有了新歡,據說那女子滿麵溫柔春風,一肚運籌帷幄的心計,將李莫看做不經意間眷顧了自己的上帝,愛得很是虔誠。
羅小衣長長地歎了口氣,輸得心服口服。
這個周日,輪到羅小衣值班,若大的門診室因人煙寥落而顯得空空蕩蕩,大家習慣了周末不看醫生,因為印象裏醫術精湛的醫生就像好鋼要用在刀刃上一樣不會被派在周末值班的,是資源浪費。
其實,這都是老黃曆了,卻成了積習,很難改。
上午的陽光斜斜地站在羅小衣的肩上,她望著窗外,從記憶的角落裏一點點挖掘與李莫相處的某些美好點滴。
眼睛就潮了。
沒有比回憶不再重來的美好是更殘忍的事。
她彎腰,從寫字桌下找麵紙,搭在臉上,緩緩地仰起頭,任它就那麼搭著,待她摘下時,才見,一個女子瞪著大而嫵媚的眼睛,看著她。
羅小衣心下大窘,她從不肯在任何人麵前失態。
她扔了紙,麵無表情地衝女子手裏的病例伸出手去:什麼症狀?
女子將病例遞給她,款款落坐說:做個婦科常規檢查。
羅小衣抬眼掃了她一下:有什麼症狀麼?
沒有,我隻是想想女人要對自己的健康負責,做一下例行檢查。
羅小衣在病例上寫了幾行慣例的話,戴上口罩,示意女子去檢查室,依著她多年的從醫經驗,知這女子不曾生育過,有過幾次墮胎經曆,這個生理年齡的女子,生育係統大多不會有什麼毛病,因著有這樣的心理,羅小衣行醫心態散漫,直到為她做超聲波時,她的心,忽然地顫了一下,多掃描了幾下,爾後冷靜道:好了。
邊往門診走邊想,該怎麼跟她說?她那麼年輕,怎麼可能的?
填病例時,特意看了一下她的名字:杜薇蘭,24歲,家庭地址和電話一欄是空著的。
羅小衣做漫不經心狀說:結婚了麼?
快了。
哦,怎麼沒和未婚夫一起來?
她沒答。
羅小衣抬了抬眼皮:很多人都沒有定時體檢的意識,其實,對待健康的態度折射出一個人地生活的態度。
女子望著她,撲哧就笑了,很勝利的姿態:其實我也沒有建立一個良好的健康態度,我隻想知道,你有沒有傳說中的冷。
羅小衣的心頭,轟地響了一下,愣愣地看著她:你……
薇蘭跳起來:是的,正如你所想,我是李莫的……
羅小衣猛地站起來,抓起病例,高高揚了起來,又緩緩放到她麵前:請你周一來做一個常規化驗。
她的反應顯然出乎薇蘭的意料,她低低地說了聲對不起,沒拿病例,轉身走了。
薇蘭清脆的腳步聲在走廊裏漸去漸遠,羅小衣的矜持終於土崩瓦解,她撥上李莫的電話,爾後怒吼:難道你嫌拋棄我給我的侮辱還不夠?還要派她再侮辱我一遍以炫耀你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