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是道點錯的菜(1 / 3)

文:連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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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小衣的悲歡,都在心底,麵上,不動聲色,特別在手術台上時,微閃寒光的小巧手術刀,在她冷凝的目光下,宛如一枚泛著銀光的菲薄小魚,輕輕翻飛。

或許職業使然,她習慣了冷靜,李莫說她眼眸裏含著一塊從不融化的冰,晶瑩剔透,讓他都有了失敗感,難道他的愛點燃不了她的心?哪怕她會因他失去理智片刻,他亦心滿意足。

羅小衣,卻不曾。眼神淡淡,習慣性地將手塞進他臂彎裏,很涼,像冰鎮過的礦泉水瓶。

他不能忍受懷裏的女子,時刻張著一雙冷靜而機警的眼眸,盡管羅小衣是著名的冰美人,而他,在舊日的同學中,也以贏得冷美人的芳心而沾沾自喜甚久,可,那些得意畢竟隻是年少孟浪的意氣風發而已,經年流轉後,冰清玉潔的冷傲終不如一份溫暖來得熨帖入心。

無論精神之愛還是肉體之戀,擁握久了,大抵都要從一味珍饈淪落為家常菜,因著口味單一,日漸不被待見,他和羅小衣的感情,漸漸行到了這個急需改變否則就是全盤崩潰的階段。

這些年,他總是要一邊吻她一邊用手去合攏她忽閃忽閃的睫毛,據說,張著眼睛接吻的男子是不可以愛的,可是,張著眼睛接吻的女子呢?

李莫自問不下千次,終是,將自己問累了。

他想,在他提出分手時,若羅小衣能讓他看到一點淚光,他亦會立馬收回去心,與她,平淡終生。

周末黃昏,他約了羅小衣,在老城區的一家幽靜小館裏,要了蠟燭等在那裏,一如這些年他習慣了羅小衣的冷靜一樣,亦是習慣了她的遲到,救死扶傷是醫生的天職,和與他約會相比,拯救一條鮮活的生命可能更重要一些,雖然,她每天都在拯救,雖然,這些拯救與他們的感情了無幹係。

離約會時間已過去了半個小時,他歎了口氣,想,她怎就沒想過,爽約不止是會令愛情生病的,她怎就沒想到拯救一下他們之間日益稀薄的感情呢?

他要了一杯啤生啤,慢慢喝了,漸漸醉去裏,見羅小衣飄飄落坐,與以往一樣的素色衣裙,探過身來,把他手裏的酒杯拿走,往桌上放時,微微用些力氣:跟你說過多次,不要喝酒。

李莫凜冽地笑了一下:無聊麼,不喝酒做什麼?

羅小衣歉疚地笑了一下,伸手向服務生要了菜單,點了幾道清淡的菜,爾後,將手搭在他手背上。

他的手,搭在繡花的亞麻台布上,他的指聳動了幾下,忽然很不明白,為什麼女人們都喜歡亞麻布,太粗糙了,有點象他們之間的愛情,他喜歡細膩如緞的愛情,雖然他是理應粗糙些的男人,可,他的心,鍾愛所有柔軟溫暖的東西。

很快,菜就上齊了,兩人沉默吃飯的態度,很符合小館的幽靜氛圍,間或,羅小衣似是漫不經心說快下班時,來了一個因宮外孕而導致了大出血的患者……

李莫知道,羅小衣說這些,其實是為了向他解釋遲到的原因,他的心裏,有千言萬語在躦動著,在醞釀著,怎樣說出那些分手的話,且要說得看上去無可挑剔,盡量藏起傷人的棱角。

那道橄欖牛腩他隻是禮節性地戳了幾筷子,每每一起吃飯,羅小衣必點,因他愛吃,他的心忽地就軟了一下,還是挺住了,望著那道菜,自語般說:戀愛就像點菜,很可能會被視覺誤導錯點了一道菜,其實未必合口味,退掉是件很困難的事,因為你嚐過了。

羅小衣捧著杯子,輕聲說:這個比喻滿有意思。

李莫撈過被她放在桌角的啤酒杯,大大地喝了一口:我們的愛情,就像一道點錯了的菜。

然後,他低著頭,不敢看羅小衣,話一出口,胸中忐忑著的巨大恐懼便沒了,局麵已經鋪開了,至於怎樣收尾就有點聽天由命的味道了。

很靜,忽然地,小館裏悄悄響起了梵樂,好象,它們一直就是存在的,隻是潛伏著不曾闖入耳中就是了。

羅小衣說:如果這句話就是約我吃這餐飯的意義,那麼,我已明了,還有,這道愛情菜,我不會逼你吃一輩子的。

依舊是小館幽靜,梵樂流淌,等李莫抬起頭時,對麵,已空了,且椅子被工整地塞回桌下,好象羅小衣壓根就不曾來過。

剛才一幕,李莫懷疑過它的真實性,試著打羅小衣的手機,那端輕笑說:這樣的事,不需解釋。

他就知,是真的了,忽然的,內心一片空蕩,就像一個鬥誌昂揚的戰士,在抬眼的刹那,發現自己失去了所有的對手。

他時常會像起羅小衣,想起她白皙地有些冷凝的臉兒,想起她習慣了微閉的唇以及帶著質詢意味的眼神,在最後的刹那,她有沒有流淚呢?

李莫很想知道,卻無人告知,丟了他的羅小衣,有沒有追悔莫及?

再後來,他就有了薇蘭,一個和羅小衣截然不同的女子,她喜歡笑喜歡說話,有兩個能把人醉死的酒窩,她喜歡躺在他的腿上一邊看電視一邊吃零食,沒零食了,就吃他的手指。

這才是一個男人在女人麵前應該有的樣子,時刻被需要。

他起夜去衛生間,薇蘭會懵懂中跳下床來喊他的名字。

2

男女之間的愛戀,果然是屢愛不鮮,不過大半年的時間,與薇蘭在一起,李莫就管不住自己走神,接吻的間隙,他會偷偷睜開眼睛,望著她,騰然地,想起羅小衣浩淼的眼眸裏,恍若有些淒婉,他的心,一下子就軟了,恨不能立刻就將薇蘭放了手,跑去問羅小衣一直睜著眼睛接吻是不是有些原因的。